一杯水到了嘴邊,譚青玄淺啜了一口,這才覺得身心舒暢。她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經是晚霞漫天:“我這是睡到晚上了麼?”
扶搖搖了搖頭,嗔怪道:“小姐,你這是睡了一天一夜。叫你起來用早膳都叫不醒。”
“怪不得我這麼餓。”譚青玄揉了揉肚子,起身道,“可還有吃的?”
“有,夫人早就備好了。還熱着呢。”扶搖替譚青玄披上了外衣,扶着她坐到桌邊。滿桌子都是譚青玄喜歡吃的菜,她頓時胃口大開。
她夾了一隻肉末茄子,正要塞進嘴裡。外面忽然有人通禀道:“小姐,宮中來人了。”
譚青玄的手一頓,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扶搖替她答道:“你去回,小姐這就來——”
外面的人應聲離去。
“宮中人來做什麼?”扶搖小聲嘀咕道。
譚青玄也是一頭霧水,不情願地放下了筷子。但宮中的人既然來了,她還是得梳洗打扮好才是。
扶搖忙前忙後替譚青玄挽了端莊大方的流蘇髻,又換上了件簡單的襦裙,這才去了正堂。
宮中來的是德公公。譚青玄心下一咯噔。平日裡通禀的是個小太監,好像是叫小錘子。德公公這種禦前紅人,輕易是不會亂走動的。
聯系到娘親此前的話,譚青玄心下擔憂起來。莫不是陛下沒了耐心,于是派了德公公來要召她入宮?
原本這樣的事情在京城中是不大符合規矩。但她之前做了那麼多的蠢事,導緻如今就算是陛下直接将她召入宮中,怕也沒人覺得有什麼意外。
譚青玄心下正擔憂,腳下放慢了步子。德公公卻迎了上來,譚青玄連忙施禮。德公公焦急道:“譚姑娘,禮數就免了。陛下召你入宮呢!”
譚青玄一聽,差點趔趄着栽個跟頭。她絞着手指,悲痛地顫聲道:“召......找我入宮?可是我......我還沒有準備......”
“不必準備了。陛下急着見你,趕緊走吧。”德公公催促道。
譚青玄忙問道:“陛下隻是想見我?”
“可不是麼,不然還能怎麼的?”
“好好好,趕緊去吧。”原來是她聽岔了意思,譚青玄頓時回複了精神,大步跟着德公公離開了譚府入了宮。
平日裡,譚青玄都是早晨入宮。這樣天黑進宮還是頭一遭,而且她還沒有穿朝服。她有些懊喪,這樣進宮豈不是遭人話柄。早知道還是先回去換個朝服再說的。
不過既然來了,她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在景帝依舊是在禦書房召見的她。譚青玄低着頭走了進去,扶搖被留在了宮外。
此刻已經是夜闌人靜。尋常人家若是無事,也該是早早入眠的時候了。但譚青玄走進南書房的時候,裡面卻是燈火通明。
景帝正撥弄着狼毫筆,禦筆朱批着一些折子。她走進來,他也未曾發覺。譚青玄踏進南書房,小德子忽然退了出去。
宮中連個随侍的宮女都沒有,似乎是有意屏退了衆人。譚青玄越發覺得不妥,便挪着步子悄悄往後退。
忽然,景帝手中的筆一頓,頭也不擡道:“添茶。”
譚青玄四下瞧了瞧,這宮中怕是隻有自己一個人了。便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取過一旁的茶壺,泡了一杯太平猴魁。
景帝停下了手中的筆,端起了桌上的茶盞,撥開了上面一層浮葉。卻依舊沒有看他,而是皺着眉頭看着一本折子,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呷了口茶,景帝緩緩放下了茶盞。這才道:“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他笑了笑,轉頭看着譚青玄,“朕登基前,許多個夜晚,你都是這樣為朕研墨,泡茶。當時朕未曾在意,如今再想喝你一杯茶卻已是奢望。”
譚青玄退後了一步,福身拜道:“臣女參見陛下。能為陛下分憂,是身為臣子的分内之事。”
“隻是身為臣子?”
譚青玄低着頭不敢看景帝的眼睛,悶聲道:“是......”
景帝冷笑了一聲:“你就非要和朕這麼生分麼?”
“回禀陛下,君臣有别。臣女不敢僭越。”
回答完了這句話,譚青玄半晌沒聽到景帝的回答。不由得心下緊張了起來。陛下生氣的時候就是如此,越是生氣越是無聲無息。
不多時,她周身已經是冷汗涔涔。譚青玄幾乎要繃不住向景帝認個錯。以往她犯了什麼錯,隻消向他撒個嬌,說幾句好聽的,他總是輕易原諒她。
可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孩子,他也不是當今聖上。當年能做的事情,如今在做,意義便不同了。
可是她的膝蓋實在是酸軟,肚子又餓。譚青玄忍不住擡起頭,正對上皇上緊繃的面容。她張了張嘴,想要讨饒。
忽然皇上将一本奏折遞到了她面前,冷聲道:“你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