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君子日日在身邊,她怎麼會不動心?
她早就想過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的。
若不是入冬以來林端的風寒一直未好,她或許已經……
“阿姐!”
郁良夜的思緒被外面傳來的少年聲音打斷。
郁良竹急急跑進來,氣喘籲籲:“大……大夫來……”
郁良夜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起身:“快請大夫進來!”
……
子夜,萬籁俱寂,唯有房中燭火躍動,時不時發出輕微哔剝聲響。
林端就是被這輕微聲響驚動醒來的,他眉頭微皺,緩緩睜開雙眼。
嘴裡仍殘存有苦味兒,應該是有人喂過他湯藥,林端想着自己在昏迷之前見到的人,眼中顯露出痛苦的神色。
上天既對他殘忍,讓他的妻子取走他的性命,又何故予他生機,讓他重來一世?
林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上一世兩人相處的韶華良辰,一遍又一遍,喉間幾欲再嘔出血來。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那樣對他!
“咳咳咳!”
情緒的激動讓林端忍不住連聲咳嗽起來,郁良夜正守在廚房溫粥,聽得咳嗽聲響,又見粥已溫得差不多,急忙将粥倒進碗中,捧着回到房間。
“林端,要不要喝一點兒粥?你今天真是吓死我了,突然吐血,還好大夫說沒有什麼大事,多補補就好……”
燭影朦胧、粥香袅袅、女子叮咛,都讓人覺得無比溫馨,這亦是林端從前最喜歡的場景。
可他畢竟不是聖人,做不到割肉喂鷹,舍身飼虎。
林端閉上雙眼,再看向郁良夜時已下決斷,眼中是一片冷淡:“你……出去,以後别再來找我。”
郁良夜正欲喂粥的手一頓,小心翼翼地看着林端:“你說什麼?”
他素來對她的态度都是溫和寬容的,這樣一發脾氣,她的第一反應竟不是生氣,而是擔心。
林端索性心一橫,别過頭絕情道:“别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負心漢一般,我和你本就無甚關系,照顧你多年我早已疲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們便隻做陌路人罷。”
他的語氣平靜,話語内容對郁良夜而言卻無異于驚雷。
手腕一松,咣啷啷——
便見土瓷碗從郁良夜手中跌落,粥湯淋淋漓漓地灑了她一身。
郁良夜愣愣地看着髒污的裙擺,又很快回神,腦中唯一的想法是慶幸粥還好沒灑在林端的床上。
瓷碗在地上骨碌碌地轉圈,碰到郁良夜的腳才慢慢停下來。
郁良夜不自覺挪動兩步,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是知道自己的心意又不願接受嗎?
眼前的情狀讓人下意識想要逃避,郁良夜來不及多想,慌慌忙忙地蹲下,用帕子将地下灑落的髒污拾掇幹淨,不敢再看林端一眼:“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走……”
林端轉回頭,隻看到郁良夜急急跑走的身影。
……
長夜無盡。
郁良夜幾乎是坐在窗邊生生捱過這一夜的。
天色欲曉時分,她才強打起精神,準備起朝食和出攤的東西來。
郁家姐弟都是自律的性子,不過一會兒工夫,郁良竹也起床梳洗。
他和往日一樣來到廚間用飯,卻敏銳地覺察到自家姐姐和平常似有不同。
“阿姐?”
郁良竹盯着郁良夜,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答案來一樣:“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有嗎?”郁良夜不想在阿弟面前顯露脆弱,故作生氣地瞪他,斥道:“我不過是昨夜睡得晚而已,你小孩子家家,管那麼多做什麼!”
“我哪有……”郁良竹低下聲音,倒也放下心來,乖乖地開始吃飯。
“阿姐,你一會兒還去林大哥家嗎?”
今日郁良竹仍要去書院讀書,郁良夜照舊送他出門,隻是剛想叮囑他帶上油紙傘,就聽見郁良竹的問話,不由一怔。
“怎麼突然這樣問?”
郁良竹也變得支支吾吾起來:“林大哥是很好……隻是他在我們書院讀書……他書又讀得好……哎呀……”
他的樣子不像是知道昨晚的事,倒像是因為其他的事情在為難。
郁良夜也被他勾起好奇心,耐心地等着他把話說完。
“算了!”郁良竹望着阿姐清淩淩的眼眸,一跺腳,“你想照顧就照顧吧,隻是别太晚回家,你還未出閣呢,被别人知道不好。”
郁良夜被他大人一樣的叮囑逗笑,含笑目送他離開,待看不見郁良竹的身影時,才收斂笑意,神色失落地轉身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