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山長是為他着想,隻是無論是他還是另一個林端,他們兩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不能從命。
隻能辜負山長好意。
林端踏進山長剛才并未關上的門。
郁良竹覺得自己并不适合在這裡一直待下去,和山長簡單地拜過年後便找借口離開了房間,将空間體貼地留給林端和山長。
梁遠佑望着他的背影,冷眼看向林端:“你先前回絕親事,就是因為他姐姐的緣故,可你要想清楚,郁家姑娘再好,也不過是孤女,于你仕途無益。”
林端溫文一笑:“我亦是孑然一人。”
“那怎麼能一樣!”
梁遠佑不住地歎息,“你年紀輕輕已是舉人,來年極大可能春闱高中,你天縱英才堪比四十年前的元彥先生,若和孤女結親,前程會受影響的。”
他苦口婆心,真正将林端當成自家後輩來看。
“你若是不喜我梁家女兒也無妨,京城名門閨秀我也可登門為你求親,以你的人品才貌,斷無不成的。”
“可你要是一意孤行,他日見同窗因為嶽家之力青雲直上,你可能忍受?”
殷殷話語,皆是惜才之心。
隻可憐在他對面的是林端。
梁遠佑期盼地等着林端的回應,可隻見他沖自己深施一禮,出口便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梁遠佑瞬時瞪大了眼睛。
“滾!滾!”梁遠佑一大通話隻換來林端的八個字,氣得胡子也抖手也抖,站起來就推搡着林端往外走,“給我滾出去!”
“您别生氣,等書院開教我再回來。”
回答林端的是梁遠佑關門的一聲響。
和郁良竹一起拜會完書院未回家的先生,林端才和郁良竹踏上回家的路。
他們租的是車行最便宜的馬車,駕車的馬速度自然也不快,一來一回,等林端他們到家的時候,正趕上吃午飯。
郁良夜已經做好飯菜在門口等着,見兩人回來終于放下心:“正巧趕上吃飯,趕緊進來吧。”
“好。”
林端面色蒼白地捂着腹部對她點頭,郁良夜素來心細,很快便發覺林端的異樣,心裡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許是剛才在和山長推搡的過程中碰到了傷口,加上一路颠簸,林端現在隻感覺自己的傷口像火燒一般灼熱。
他看着郁良夜擔心的眼神想要和她解釋,然而一路勞累,林端最終還是沒能開口,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跨過門檻,随即便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等請來大夫開過藥,已經是下午。
冬日難得的溫暖日光透過窗棂斜照進房間,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昏睡的林端躺在床上,眉目漸漸舒展,面色也因為這金黃的光變得紅潤起來。
郁良夜長舒一口氣:“看樣子應該是沒事了。”
郁良竹很是自責:“都怪我沒有照顧好林端哥。”
“這也不能全怪你。”
郁良夜安慰地拍拍郁良竹的肩膀,見他還是提不起精神,索性将煎藥的任務交給了他。
郁良竹懷着一種類似贖罪的心情去煎藥,郁良夜無事可做,就坐在林端的床邊等他醒來。
日影一點一點地向西移,等到昏黃的日光徹底消失,天邊星子慢慢顯現時,躺在床上的林端眉頭猛地一皺。
郁良夜将油燈移到床邊,方便自己能夠更好地觀察林端的情況。
曳動的燭光将林端的面容映在牆壁之上,郁良夜出神地盯着牆上模糊的影子,忽然發覺他的睫毛似乎在顫動。
她生怕自己看錯,連喚林端醒來的聲音也變得小了幾分:“林端?林端?”
鼻尖萦繞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氣,林端皺着眉頭睜開眼,猝不及防對上郁良夜憂心的眼神。
他心緒複雜地移開目光。
而隻這一個動作,讓郁良夜的心也涼了半分。
“你是……之前的林端嗎?”
她的語氣是難掩的失望,林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隻能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兩人沉默地對視,空氣像凝冰一般令人窒息。
還是郁良夜最先反應過來:“既然你醒了,就好好休息吧,藥在廚房記得喝,争取早日養好傷。”
“好。”
“我先回去。”
“好。”
自己害怕發生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郁良夜不自在地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