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對這串風鈴很熟悉,畢竟這是他送給郁家姐弟的。
那時郁家父母相繼離世,年紀尚小的郁良夜和郁良竹再也不能夠像父母在時一樣無憂無慮地玩耍。
有一天他從書院回來,就看見郁良夜牽着郁良竹在巷口的樹下羨慕地望着那些小孩子們嬉笑打鬧。
郁良竹一邊看一邊哭,郁良夜就在旁邊哄着他給他擦眼淚。
當時他看着于心不忍,就回家取了自己小時候的玩具,也就是這串銅風鈴送給他們。
隻是一個小玩具而已,沒想到她會留到現在。
林端的眼神從銅風鈴轉移到郁良夜身上:“這就是一個風鈴,你想說什麼?”
郁良夜很認真:“對你來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風鈴,可對我來說它卻很重要。”
她的語氣溫柔又眷戀:“自從爹娘去世之後,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送給我和阿弟玩具的人,我們都很珍惜它。”
午間的陽光從郁良夜頭頂投下來,照耀着她手中的銅風鈴,古樸的銅風鈴暈起溫潤的光澤,足見主人平日收藏的悉心。
林端心弦微動,随後又歸于冷靜。
她确實有好好對待他送的東西。
可那又怎樣呢?
她最終還是無情地離他而去。
風鈴鈴舌在輕風吹動下發出細微的響動,林端回神,輕聲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這銅風鈴對我的重要性,如果我真的下定決心要和你一刀兩斷,我絕對會把它還給你的。”
林端仔細回想着後世之事。
她……确實沒有把銅風鈴還給自己。
所以,她對他并沒有徹底絕情嗎?
那為什麼還會離開他!
他們曾經有那樣美好的五年婚姻,到底是什麼緣故,會讓她決絕地離開?
知道後世的和離或許還有其他的隐情,林端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郁良夜心中卻燃起希望。
林端沒有收到她還給他的銅風鈴,那就代表她不是真的想和離。
後世之事現在的她并未親身經曆,可這一世,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從他身邊離開的。
年後的時間過得如流水一樣快,很快就到了書院開學的日子。
林端的身體經過一個冬天的休息已經調養得差不多了,加之春闱在即,他收拾好東西就準備和郁良竹一起重返書院。
郁良夜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但也知道春闱對于讀書人的重要性,隻盯囑郁良竹上下學要照顧好林端。
林端現在對郁良夜的态度更像是對待一個久别重逢的妹妹,他帶着一絲微笑,站在門口和她告别。
“書院在春闱之前不讓學子分心,要求參加考試的學生都住在書院,不過每十天還是會休息的,到時候我會回來的,你照顧好自己。”
“好。”
知道他身體裡并不是自己想見到的那個靈魂,郁良夜對待林端的态度也不像之前一樣親密,她簡短地應下林端的話,目送着兩人從門前離去。
書院是久違的熱鬧,郁良竹并不參加春闱,就跟在林端的身邊替他拿東西找學舍。
“林端哥,在這兒!”
郁良竹腿腳快,眼睛也好使,很快就找到林端的學舍,站在門口朝他揮手。
林端提着行李走過去。
“這裡要住好多人啊!”郁良竹還是第一次過來學舍這邊,忍不住好奇地在裡面東張西望。
林端已經參加過一次春闱,對馬上要住的學舍也并不陌生,因此隻是好脾氣地笑笑,看着通鋪上貼的名字找到屬于自己的睡鋪。
書院裡的學舍是十人一間的,睡鋪也是十個人的位置,郁良竹将上面貼的名字從第一個睡鋪看到最後一個,終于在最後一個名字的位置前停下了腳步。
“顧懷安?”
他小聲地念出上面的名字。
學舍裡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郁良竹的聲音很清晰地傳到林端的耳中:“顧懷安嗎?”
“是啊。”郁良竹有些不解地皺眉,“他那樣的人,也會住在十個人一間的學舍裡面嗎?”
林端倒是并不意外:“顧家在京城也算是名門,家教甚嚴,春闱這樣的大事,不會任由他亂來的。”
郁良竹點頭,又不由感到奇怪。
“學舍裡其他人都把東西收拾好了,顧懷安怎麼還不來?”
這件事林端還有點兒印象,他記得似乎是顧懷安家中有事被召回京城,所以才一直未來。
隻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會讓顧懷安在春闱這麼重要的事情上耽擱時間。
林端回想着自己過去聽到的一些傳聞,卻沒有對郁良竹說出來,隻很快将東西收拾好,和郁良竹分别去了各自的學堂。
被郁良竹念叨的顧懷安,已到達京城兩日,此刻正跪在顧府的祠堂。
百年顧府,代代忠臣。
烏黑的牌位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供桌之上,顧懷安的眼神從最後面的牌位一直移到最前面,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這裡供奉的是一代又一代的顧家祖先,也是一輩又一輩的顧家榮耀。
他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
可有的時候,他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