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林端的畫像。
衛麟書的眼神最終落在那一幅小小的畫像之上,隻覺得似曾相識。
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一樣。
尤其是他的眼睛,眼尾處有一顆黑色小痣。
衛麟書的手指從紙頁上面劃過,愈來愈覺得熟悉。
他若有所覺一般,拿着名冊來到書房放置的一面銅鏡前。
燭火明亮,清晰地映照出他在銅鏡中的面容。
他擁有和林端一樣的眼睛,和在一樣位置的印記。
他覺得熟悉,不過是因為他也日日在鏡中看到自己的眼睛。
衛麟書猛地攥緊手中的名冊,心跳驟然變得快起來。
次日,顧懷安才聽到林端無故昏迷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從顧府趕來。
“林兄怎麼會忽然昏倒?”
顧懷安百思不得其解,昨日才發榜,林端高中榜眼這是極大的好消息,怎麼會無端端在府中昏迷?
難不成是喜極而暈?
郁良夜經過昨日和林端的交談,大緻能猜到林端是因為何事暈倒,不過這樣的話不方便對顧懷安說,她隻能含糊其辭地應對過去。
好在床上的林端醒得及時。
顧懷安并未再追問,隻坐到床邊問起林端來。
“你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倒?”
林端的精神已經比昨日看起來好上許多,此刻聽得顧懷安的問話也隻是一句話輕輕帶過:“一時情緒激動而已。”
他說得敷衍,顧懷安卻并未懷疑。
發榜之日情緒激動的考生不在少數,林端不過是其中之一嘛。
更何況他還是榜眼這樣的好名次。
情有可原。
顧懷安自以為找到了林端莫名暈倒的原因,不再糾結,隻專心和林端說起殿試的事情來。
他家在京中,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林端清楚許多,林端認真地聽他說完,才點點頭。
“殿試已是入朝為官的最後一步,為前程計,我不會掉以輕心的。”
他勢必是要留在京城的,退無可退。
隻是想到此處,林端又不由看向郁良夜。
昨日他本來想和郁良夜說清楚她的去處,可是話還未說出口,他就暈倒在地,現在自然也是沒個答案。
他還是要再問一問郁良夜。
顧懷安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瞬間覺得自己在此有點兒多餘,和林端簡短告别之後就起身離開,将房間留給了林端和郁良夜兩人。
隻是他在時還不覺得,一離開,郁良夜就覺得房間裡的氣氛都變得尴尬起來。
她能看出來,床上躺的不是她想見的林端。
縱然如此,她卻還是沒有離開,隻等着林端開口說話。
“你……還想留在京城嗎?”
這個問題并未出乎郁良夜的意料。
其實自從昨日林端談起京中之事的複雜時,她心中就已經隐隐有了預感。
可要不要留在京城,這個問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答案。
她遲疑着開口道:“你……能不能給我兩日的時間,讓我考慮一下?”
自是無不可。
郁良夜從林端的房間裡出來,眼中的愁緒看起來比她進去時還要濃重。
她慢慢地踱步走着,待回神時已經站到昨日林端昏迷的栀子花叢前。
栀子花嫩白如玉,大朵大朵地點綴在蒼綠色的葉子之中。
看上去像是手巧的匠人用羊脂玉和綠玉髓雕就一般,讓人望之便覺清新雅緻。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林端昨日吐出來的血迹,因為離得太近,不可避免有星星點點落在白色花瓣之上,給這份清新添上了一絲不祥。
郁良夜看着眼前的紅色,半晌終于下定決心。
她要留在京城。
留在這個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危險的地方。
或許并不會幫上他什麼忙,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可是她就是想要留下。
哪怕京城風起雲湧不停歇,她也想留在他身旁。
骨碌碌的車輪聲從牆外的道路上碾過發出悶悶聲響,郁良夜既已做下決定,也不再猶疑。
她去找林端說明自己的決定。
郁良夜做下決定不過隻是短短的一柱香時間,然而就這一會兒的工夫,她就聽見林端房間内有小厮不知道正在和他說着什麼。
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吧。
郁良夜想着,還是沒有進去,等小厮離開之後,她才慢慢走進房間。
她說:“林端,我想留在京城。”
林端的面色不是很好看,卻并未反對郁良夜的決定,隻道:“你知道嗎?九皇子被放逐隴西,無诏不得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