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看他一眼,沒有說話,又低下頭專心整理起自己桌上的書稿來。
看他這個樣子,自讨無趣的趙甯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冷哼一聲,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顧懷安的位置離林端很近,方才在趙甯說話時就已經看向了林端,隻是見他并不在意,才收回了眼神。
不過午間趁無人在時,他還是湊到了林端身邊。
“那個趙甯看起來好像對你很有意見,是不是因為最近皇上召你經筵侍講召的次數比較多啊?”
“可能吧。”
來到翰林院之後,每天要做的事情不是起草诰敕、纂修史書,就是在經筵上為皇帝講解經史子集。
他任職之後,或許是因為當初殿試上作詞得皇帝喜歡的原因,皇帝确實召他講史的次數比旁人多一些。
趙甯因此有意見,也不是不可能。
顧懷安對趙甯此舉很是看不上:“皇上喜歡召你講史,他不敢埋怨皇上,卻敢将此事怪到你頭上。”
“随他吧。”林端對這事倒并不是很在意,“這不過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
林端說着停下來,看向顧懷安:“……迫在眉睫,還需要你幫忙。”
昨晚林端去顧府求拜帖的事情就是顧懷安幫的忙,回家後林端還專門派人給他送了信讓他放心。
可此刻見林端這般神色,顧懷安的心還是忍不住提了起來。
“昨天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一件事情解決,後面總還跟着其他的事情。”
顧懷安沉默。
片刻後才開口:“殿試之後你說過你有宿敵,那人一直在派人監視着你,那個人——是不是衛麟書?”
天邊乍起一聲驚雷,雨勢在雷聲之後猛然變大,然而屋内坐着的兩人,卻一個比一個不為所動。
顧懷安緊緊盯着林端,等着他的答案。
“是。”
昨天去顧府找顧懷安幫忙,他和顧懷安的關系想必已經暴露在衛麟書的眼下。
若再向顧懷安隐瞞他和衛麟書之間有矛盾的事情,那反而是對顧懷安不好。
至少要讓顧懷安對衛麟書有些防備。
還有他要懇求顧懷安做的事……
林端端正了神色,向顧懷安提起自己想要将郁良夜送到顧府去住的事情。
“不求丫鬟婢仆伺候,隻求能夠在顧府給她留下一方容身之地就可以。”
“她身在顧府,衛麟書的人也不敢再像昨晚那樣直接沖進門将她擄走。”
“我隻希望能夠保證她在京都最起碼的安全。”
“可以是可以。”顧懷安面上的神情看起來有點兒奇怪,“這點兒小事我當然是能夠做主的,不過……你是真的不怕郁姑娘住在我府中,和我日久生情嗎?”
林端聞言一怔。
待看到顧懷安面上促狹的笑意,也不禁輕笑出聲。
“她若真的喜歡上你,對她來說也許也是一件好事。”
“那我可得好好珍惜這個機會了。”
顧懷安重重拍了拍林端的肩:“我要讓郁姑娘在顧府中多住些時間,和我好好培養培養感情。”
林端能看出來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和郁良夜培養感情,這樣說,不過是變相地在讓自己放心罷了。
他心下情緒奔湧,到最終,也隻化成簡單兩個字說出口:“多謝。”
“你我之間不必這麼客氣。”
士為知己者死,像古時候的燕太子丹與荊轲。
又如現在的他和林端。
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樣奇妙,哪怕他和林端才認識并不是很長時間,可是,他願意幫林端的忙。
隻是……顧懷安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隻說讓郁姑娘住在顧府,那你怎麼辦?”
林端淡然一笑:“我和衛麟書之間的事情不是能夠輕易了結的,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我不能總是藏起來。”
聽他的話,倒像是要以身為餌,誘衛麟書入局。
顧懷安沒想到林端外表看起來一副溫和敦厚的樣子,内裡竟然有這樣破釜沉舟的決心。
他想出口勸林端不要這麼做,話到嘴邊又覺得無趣。
畢竟他不是林端,不知道他究竟經曆了什麼事情,和衛麟書之間又有怎樣的深仇大恨。
不如不勸。
顧懷安腹中萬語千言,最終到嘴邊也隻化為了一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下值的時候,外面的雨還沒有停。
顧懷安便撐着傘,準備送林端回他租住的宅子。
兩人結伴經過宮門口,同行的身影被兩個人瞧在眼中。
景冕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兩人的身影,問衛麟書:“那是顧家的顧懷安吧?他身邊的人是誰?”
衛麟書倒是對另一個身影很有印象,畢竟不久前,他才見這個背影從他府中離開。
他收回眼神,回答景冕的問題:“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