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頂着。
“陛下,葉首輔嫡女求見。”
霍咎本來想說不見的,但不知為何身側的女孩兒一聽,身子陡然一驚。
“見一見,陛下。”
霍咎掃向面前的女孩兒,雖然沒了記憶,但說不準看到那些東西的能力還在,也就同意放人進來。
“臣女葉沉竹拜見陛下,陛下千秋萬載。”
葉沉竹低着頭邁入殿内,跪在中心叩首拜見。
“何時?”
葉沉竹聽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頓住,而後很快的反應過來,調轉方向沖着屏風擋住的地方盈盈一拜。
“拜見陛下,臣女受家父所托,進宮尋陛下。”說着從袖袋中他出封書信,上面印着的正是葉沉住父親前首輔葉世的私印。
葉沉竹低頭往前膝行兩步,直到有一人從手上接過書信她也沒有擡頭。
葉沉竹聽着上方展開信的聲音,一邊解釋:“家父隐居在揚州,近日卻聽問駭事。”
葉沉竹頓了頓了,心中為自己壯膽,“揚州傳出陛下并非先帝欽定的繼承人。”
“哦,那是誰?”饒有興緻的聲音傳來,伴随着刀劍的出鞘聲。
低着頭的葉沉竹:!!!
她不敢說了。
“是……”
“霍淩麼。”雖說是疑問,可霍咎的回答帶着肯定。
他已經能猜到了,無非就是說他德不配,為了登基,僞造先帝的遺诏。
霍咎浏覽完了書信,将紙拍在桌案上,若不是碗空空,非得被他如此的動作濺出些許。
葉世書信中雖然表述願意為他排憂解難,但偏偏讓葉沉竹來,昭示了葉世内心的私心。
首輔手下學生無數,若他需要,自然一呼百應,倘若這封信不是由他的嫡女送來,或許霍咎稍微高看他一眼。
讓自己的嫡女來,心思昭然若揭。
裴沫拿過拍在桌案上的書信,一目十行,目光不禁落在最後一句。
“臣年逾古稀,唯一憂心便是百年之後家中長女沉竹婚事,相看多次皆不适宜,還望陛下能替臣考慮一二。”
這意思不就是要皇帝将葉沉竹納入後宮。
裴沫擡頭瞥了一眼臉色黑如鍋底的霍咎,透過兩扇相接屏風中的縫隙向外看去。
跪地叩首的葉沉竹身段優柔,即使看不清面貌,也可以憑借他的聲音判斷出是溫柔性格。
“威脅朕?”聲音輕飄飄,不辨喜怒。
葉沉竹神色一頓,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可低着眉眼,霍咎沒有發現。
他不免想起當初在臨南時裴沫所說,說他群狼環伺,兄弟狼子野心。
“葉世是覺得學生多,朕便提不動刀了嗎?!”
上一次被如此威脅還是在三年前,一人在下朝時擋在他回宮的路上,冒死進谏。
說:“陛下是天下之主,定要有貼心的人在旁照顧。”
雖是這樣說,可等他問起來有何适宜的人選,那人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幺女推到他面前。
所謂照顧、開枝散葉、皇嗣之重、血脈延續都是借口,将自己人推上龍榻才是想要的結果。
那人是誰,霍咎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暗衛将人拖走的時候,地上拖出了長長的血迹。
裴沫視線在屏風外跪地俯首的人和身側的皇帝來回巡視。
禦書房的氣壓越來越低。
“葉姑娘來皇城可遊玩過?”清潤的嗓音響起。
葉沉竹搖頭,忙不疊回答:“父親說着急送信,未曾在皇城遊玩。”
裴沫一手拽着霍咎衣袖,眉眼彎彎。
“葉姑娘可有住的地方?”
“家父在皇城有一處宅邸,如今便住在哪兒。”
“令尊的信件已經收到,後面的事情陛下自有決斷,還請葉小姐先回。”
葉沉竹得了赦免,起身提着裙子便往外快步走,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
裴沫不是故意打斷霍咎發瘋,她殘缺的記憶中有片段,是稍微完整的。
在她死前一天,聽周圍鄰裡擇菜讨論。
“前首輔?不是去揚州了嗎,如今來皇城作甚?”
“不是首輔,”大娘擺擺手,手沾有泥巴便在腰間的圍兜上擦拭,“聽說啊,是首輔嫡女,進皇城當皇後哩。”
“你說的和我聽到不是一個呀!”
周圍的人聚攏,但中心那人聲音沒有放低。
“我聽說,她是今年狀元,還是連中三元的。”
“連中三元的不是那程……”
大娘端起盆中擇好的菜葉,打斷,“誰知道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