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斥在山上的不滿,費了好一番口舌,本想着向來寵他的哥會心軟,那人隻靜靜地聽着,等常羽沒話說之後,他才開口:
“我去忙了。”
常羽愣了,拇指無意識地滑動着屏幕,再三确認他哥挂了電話,并且連個消息都沒回。
忙?
呸!這大中午的,估計是忙着跟他親弟弟叙舊了吧!
他恨恨地把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手機塞回口袋,冷着臉圍着山頭轉悠。
他跟這的工人聊不到一起,幾乎沒人跟他說話,他越想越煩,氣得踹了一腳旁邊的桑樹,恰在這時,山下開了一輛中型SUV,山上圍着的鐵欄被保安拉開。
常羽站在樹下,手指中夾着的煙還沒點上,目光便被吸引了過去,隻見裡面的人穿着筆挺的西裝,帶着公文包從駕駛座上出來。
男人行色匆匆地去了鐵皮辦公室,常羽隻來得及看清他的臉,認出來那是他哥身邊的助理。
他猶豫了一下,悄悄跟上去聽個牆角,心想可能是他哥派來接他的,他耐心地在這不隔音的門外聽着。
聽了半天,他們在談公務。
而後,那助理說:“常總說讓你們看好二公子……”
常羽聽到這裡,真真切切地怒了,他扭頭就走!
助理繼續對着陳主管囑咐:“山裡危險,尤其是夜晚,就不要讓二少出去了。”
回去的時候,常羽不經意瞥見了那輛車沒關緊的車門,走近一看,看見上面沒拔下來的車鑰匙。
*
橙紅的太陽從被黝黑的山吞沒,天一下子暗了下來。
保安慢悠悠地把鐵門拉開,黑色SUV一下子沖了出去,活似魚入大海。
常羽憋屈了好幾天終于好了些,他用手機開了導航,車裡放着歌,甚至去給自己的好友發了個消息,說後幾天約着出去耍。
他這邊動靜不小,山上的人很快就發現他不見了,山頂上的大燈亮了起來,隆隆地車響回蕩在山中。常羽把車停靠路邊開窗看了眼,隐約可見另一個山頭有遊走的車燈在閃。
這時,手機鈴又響了起來,常羽垂眸看了一眼,是他哥,下一刻,油門狠狠一踩繼續往前走。
電話鈴持續半分鐘,又打了一個,常羽依舊沒接,對方似乎知道常羽是打定主意不接電話了,便再沒有打過。
山路一拐連着一拐,幽靜了許多,常羽哼着歌,正想着後面的人追不上來的時候,卻見前面的山上閃着一排車燈,與他迎面開來。
這深山荒嶺裡哪會有那麼多車,除了拉碎石頭和材料組件的大卡車,誰還會來山裡?
“艹。”
常羽罵了一聲,知道是他哥讓人來堵他了。
他急急地打了一下方向盤,轉入岔路口穿入小道,直至把人甩在車後。
這時,手機信号變差,開不了導航,他放緩車速。
忽地車前有什麼東西快速閃過,常羽趕緊刹車,卻發現隻是一隻黑貓。
他扶着方向盤喘了口氣,正欲離開的時候,車輪不知道卡在哪裡了,他一點點踩油門,眉心擰得越來越緊,就在他即将松腳的時候,車子猛地沖上前,狠狠地撞上了前面的牆上。
嘭!
常羽被安全氣囊頂了一下,汽車随着撞擊聲而停止。
他揉了把鼻梁,口中低聲咒罵了一聲,推門出去查看情況。
車撞的不是牆,而是人家家大門口的石獅子,常羽看了幾眼,車頭撞碎了石獅子腳上坐着的小獅子,一頭卡在車燈裡。
而這輛越野車在經過撞擊之後,僅剩另外一個車燈在孤零零閃爍,引來山間的蚊蟲在車燈下瘋狂飛動。
他煩躁地咬着煙頭,猩紅的光在黑暗中閃爍,另外一隻手去打開手機,在通訊錄裡翻了翻。
“喂,蘇泉,我這裡遇到——”
對面的人幹笑着打斷他:“小、小羽啊,你要沒事就趕緊回去吧,大晚上的就不要亂跑了——”
常羽彈煙灰的手一頓;“什麼?”
蘇泉壓低聲音:“那個、你哥找上門了……”他聲音忽然又大了,“你哥就在我旁邊,要不你們哥倆聊兩句?”
常羽聽見手機裡蘇泉在對旁邊的人笑,一陣窸窣聲傳來,常羽還沒做反應,就聽見他哥的聲音從手機裡清晰地傳出來:“回去。”
語氣嚴肅。
常羽想起白天給常青肅打電話時,對方戲耍他的舉動,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憑什麼回去?”
常青肅沉下聲:“常羽,不要讓我親自去捉你。”
“有本事你來!”常羽聽見他哥又用他一貫讨厭的語氣威脅命令他,當即頂了回去一句,反手挂了電話。
常羽面無表情地捧住手機。
正當他想下一個聯系誰的時候,一片漆黑中左右兩邊的檐下亮起了燈籠,面前緊閉的大門發出沉悶的聲響,有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出來的是個年輕人,看着有二十七八,上身穿着白T恤,外面套着一件短袖襯衫,下身是灰色長褲,似乎剛洗完澡,身上還裹挾着水汽,帶着潮意滴水的頭發被随意撩了起來,露出鋒銳俊朗的眉眼。
兩人目光相撞,常羽這樣見慣了樣貌好的人都忍不住驚豔,後脊梁酥酥麻麻說不上來的感覺,他心中敲響警鐘,想挪開目光,卻被對方漆黑的眼睛吸住,愣怔住了。
直到手上傳來刺痛,常羽回過神,甩手扔掉燙手的煙頭,擡腳在地上兩下。
他很是詫異:“這鳥不拉屎的破地兒居然還有人住……”
男人盯着他看了眼,目光落在常羽後腰的車上,聲線出乎意料地沉穩,不急不惱很是沉靜文雅:“你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