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常羽看見消息之後,和宋近晖商量幾句,就騎着車去了昭瓷。
昭瓷門開着,常羽一腳邁進門檻,先說道:“你昨晚給我發消息,最後等的有點久了,不小心睡着了。”
他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看見馮鈞發消息說:【明天剛好有一批陶瓷要燒制,你之前說想試着燒一個,要是過來的話,可以燒着玩。】
馮鈞放下勾線筆,高挺的眉骨深沉蘊藉,十指修長地在桌子上交叉相握,手上的紗布已經取下,右手指骨上有層褐色的疤,突兀地附着在上面。
馮鈞面無表情地說:“早上醒來之後沒有回複嗎?”
常羽像是沒看見他的不滿,笑了笑走進來,旁若無人地泡了杯茶。
馮鈞白襯衫上沾了點灰,他屈指撣了撣,把垂下來的袖子挽了上去,就見常羽端了個三才蓋碗過來,茶蓋微微一斜,常羽順手轉了一下茶蓋,茶盞清脆嗡鳴,繞着轉了半個杯口,再碰到馮鈞放在桌子上的那隻手時,恰好停了下來。
常羽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漫不經心道:“這不是跟你學的嘛,您大忙人忙得沒時間回複消息,我就不發消息占您時間了。”
常羽故意氣他,望着馮鈞的眼滿盈盈盛着笑意。
馮鈞看了會他,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鏡擋了大部分情緒,他摘掉工作時戴的眼鏡,眼睛一垂遮住了許些端倪:“我以後每一句都會回複。”
常羽驚訝挑眉,哼笑一聲,掏出手機。
馮鈞餘光裡見他又在給人發消息,眉間閃過躁意,手指不斷折着眼鏡腿,發出哒哒哒的聲音緩解煩躁。
突然,桌上的手機鈴聲歡快響起,馮鈞目光移動,看着新來的一條消息。
叛逆向日葵:【真的?】
馮鈞頓了頓,無奈笑着回複:【真的。】
常羽收到消息很是滿意,一本正經地把手機放回自己兜裡:“像你之前那樣沒禮貌的,放在以前我早不搭理了。”
馮鈞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我的錯。”
他抿了口茶水,扶着桌子起身:“我現在去準備一下做火鍋需要的東西,你能吃辣嗎?”
常羽剛坐在椅子上,下意識看了眼天色:“這才幾點就吃飯?連兩點都不到,你這就吃晚飯了?”
吃飯是不可能吃飯的,他今天就沒打算在昭瓷吃飯。
常羽想了想自己和宋近晖定的計劃,起身說:“不是要燒窯嗎?怎麼燒的,我看看。”
常羽随便找了個器型,看着馮鈞給他上好釉,放進窯裡,他一刻也沒有多留,起身就給馮鈞告辭,用的借口是:“剛才我朋友發消息說有事找我,先回去了,下次吃。”
他笑眯眯轉身,仿佛一點都沒看見馮鈞瞬間陰霾的臉色。
-
接下來幾天,常羽又來昭瓷坐,隻是兩人還沒說幾句話,常羽的手機就嘟嘟響。
馮鈞起身幫常羽撩起垂下來的桂花枝,常羽眼睛亮亮的,拿着手機就接通電話,好似很期待對方的消息,緊接着就會一臉歉意地對他說:“不好意思啊,朋友那裡有事,得先離開了。”
馮鈞微微颔首,靜靜望着常羽頭也不回地離開院子,他後知後覺地放下手,坐在椅子上,他點了根香煙夾在指尖,灰白的煙霧模糊地籠罩在眼前。
他輕嗤一聲,說,小騙子。
常羽覺得好玩,這樣中途找借口離開試了好幾次,眼見着馮鈞越來越沉默,臉色也越來越沉。
本來他還害怕把馮鈞惹急了,再像以前那樣關上昭瓷的門,後來幾次發現,馮鈞雖然冷淡,門卻從來沒關上過。
他心想快了,就看馮鈞能忍到什麼時候。
昨晚夜裡下了場秋雨,常羽今天出門的時候,山裡霧氣缭繞見不着太陽,小路還濕潤着,去昭瓷的時候速度慢了許多。
他騎車慢悠悠溜達到昭瓷,輕飄飄展顔一笑,大概因為來的速度慢,到昭瓷的時候恰好到了中午的飯點。
常羽這幾天都沒見馮鈞捯饬他的陶瓷,每次看見的時候,就坐在院子裡的桌前喝茶,這次也不例外,常羽好像沒有看見馮鈞身上的冷氣,樂呵呵跑過去說:“哥,咱們今天中午吃什麼?”
馮鈞沒說話,默不吭聲地起身去廚房,在常羽想要跟着進去的時候,反手把廚房的門關上,常羽不見惱,伸了伸腰就去椅子上坐着。
黑豆坐在池邊瞪着貓眼看着常羽,距離并不太近,常羽見習慣了也不怕了,笑眯眯端起桌上的茶杯,對着黑豆舉了舉:“看什麼看,追你主子可是持久戰,你孤家寡貓的,學着點吧。”
馮鈞不在,常羽就跟黑豆絮叨,一人一貓隔了五六米距離。
半小時後,馮鈞端着火鍋出來,常羽看着他的動作,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架子還有個暗格,能插電煮火鍋。
“我幫忙——”常羽剛起身,就被馮鈞一手按下去,他扭頭看着馮鈞去了廚房,端着肉和菜出來。
火鍋咕噜噜滾了起來,常羽回過神,用筷子夾菜放進鍋裡煮,一邊偷眼去看馮鈞。
馮鈞坐在對面,面前的碗筷都未動,似乎是察覺了常羽的目光,手從桌子上抓了把什麼東西,起身在正堂門前的台下上站着。
吧嗒一聲打火機輕響,手中多了支煙。
常羽一口把涮好的牛肉塞嘴裡,燙不燙嘴也沒感覺到。他問:“鈞哥你不吃嗎?”
馮鈞擡了一下手指上的香煙,沒說話也沒過去。
常羽懂了,他趕緊吃完火鍋,撈起旁邊的手機:“喂?哦,好,我剛吃完,我這就去找你。”
周遭的空氣一下子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