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秋天已經快要過去,冬天即将來臨。
萬物逐漸蕭條起來,小葉村的樹木花草也不例外。
小草沉眠于地底,等待着寒冷的冬季結束,再來與春日相會。大楊樹的葉子枯黃,順着風飄零而下、落在河流的懷抱中,向着遠處漂流而去。
村子裡剛剛修建好不久的水泥路上,一道小小的身影行走在上面。湊近一看,一個長相可愛、粉妝玉琢,頗似電視劇裡的那些小童星的小姑娘正哈着氣、搓着手,邁着小短步慢吞吞地向村口前進。
而令人驚訝的是,如此寒冷的天氣,這小姑娘身上居然隻裹了一件破破爛爛還單薄得跟紙片子一樣的長衣。長衣一看就是大人的尺碼,穿在她的身上,倒顯得跟件裙子似的。
柚柚用凍得通紅的小手使勁将衣服裹緊了些,仿佛這樣就能抵禦呼嘯而來的寒風。但非常可惜的是,這件薄衣的保暖功能十分不佳,因此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将衣服裹在自己身上也沒有什麼用。
在外面走了這麼久,柚柚的小臉已經被風吹得發青,但她仍舊緊緊握着手中的十塊錢,像個無畏的小戰士一樣堅定且勇敢地迎接着寒風的攻擊。
她在心裡想:今天必須得将醬油買到手,然後好好送回去,不然表舅媽又要說難聽的話了——什麼賠錢貨之類的。雖然她對表舅媽口中的詞一知半解,但從對方看她那厭惡的眼神就可以知曉,這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想到表舅媽看她那厭惡的眼神,柚柚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小身子,随即眼眶一紅,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裡盈出幾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她想奶奶了。
想起奶奶,柚柚的眼淚越來越多,心中的悲傷也逐漸洶湧起來,但她仍舊不敢放聲大哭,而隻是站在原地,小聲抽泣着,用她那髒的看不出顔色的衣袖擦拭着自己的眼淚。
小小的身影站在這寒風中、這蕭瑟的景象裡,仿佛被全世界抛棄了似的,顯得分外落寞。
直到一雙溫暖的、帶着褶皺的大手将柚柚抱進懷裡,一瞬間,她那蒼白貧瘠的世界裡又重新開出了鮮豔的花朵。
“我們柚柚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了?”
對上對方慈祥的眼神,柚柚再也忍不住了,她緊緊抱着這寒風中唯一的溫暖,失聲痛哭了起來:“嗚嗚嗚……陳奶奶……柚柚好冷啊……嗚嗚嗚……柚柚想奶奶了……奶奶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柚柚乖,奶奶馬上就回來了。”陳翠芳抱着柚柚,一下一下輕輕拍着柚柚的後背,輕聲細語地哄着她。
想着住院的老友,看着哭泣的柚柚,陳翠芳不由得在心裡歎了口氣,這都什麼事啊?可真真是造孽喲!
柚柚剛出生的時候,她的父母都還年輕,要是兩人性子沉穩能好好過日子也就算了,偏偏他們還都是不怎麼安分的,平淡的日子過久了,天天柴米油鹽醬醋茶,他們漸漸對這樣的日子産生厭煩。
于是兩人一合計,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年紀輕輕就被婚姻孩子束縛了手腳,所以家庭孩子什麼的一邊去吧,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後來兩人便分道揚镳,各自選擇了背井離鄉去追尋名為“自由”的生活。
現在一晃三年過去了,柚柚也三歲多了。
這孩子是爺爺奶奶和姑姑帶大的,本來一家人過得和和美美,但偏偏老天爺不長眼,柚柚的爺爺不知道怎麼的就得了肺癌,正在住院治療,需要一筆很大的治療費。
更雪上加霜的是,柚柚姑姑上班的時候又不小心被大車撞飛,盡管人沒死,但卻成了植物人。
而撞人的司機雖然認錯态度良好,保險也給賠了錢,但對于被撞的姑姑來說,卻治标不治本,這筆錢隻夠他們花不長時間。
因此柚柚的奶奶隻能拼了命的工作,不過前段時間她因為勞累過度生了病住院沒辦法照顧柚柚,隻能将柚柚送到自己的侄子家并給了一筆夥食費讓他幫忙照顧。
誰曾想這侄子表面倒是答應得好,但背地裡居然是個掉錢眼裡的!一個月兩千塊的生活費,在他們這個消費不高的小村子裡,就算是兩個柚柚也吃不完!
偏偏這人摳得要死,每頓就給柚柚吃那麼一丁點,美其名曰女孩子不能長得太胖,不然長大嫁不出去,但他自己卻拿着柚柚的夥食費把自家那個黑小子養胖了整整一圈。
而柚柚原本圓潤潤的小臉蛋,如今卻消瘦了許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克扣了柚柚的夥食。
要知道當初還是柚柚奶奶覺得侄子家實在太窮了,孩子都瘦成竹竿了。本來她是可以将柚柚托付給陳翠芳的,但她想着能幫一點是一點,因為當初哥哥在世時也幫了自己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