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消散,此間寂靜無聲,良久,被重重的呼氣聲打破寂靜。
蕭銜蟬他們在女鬼離去後,好一會才松了一口氣,癱坐在地,真打起來的話,他們一定不是對手,即便是大師兄也免不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能靠嘴皮子躲過危險,今天真是走了大運了。
他們落下小雲,準備帶和尚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在場的某人不這麼想。
“這位道姑,你怎能如此!”小和尚跌足拍手,懊惱不已,顯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蕭銜蟬眉毛高高揚起,以為他是不高興自己被稱為斷袖:“命重要還是性取向重要?我方才若不這麼說,你就被那女鬼帶走了!為了自己小命着想,偶爾彎一下難道不可以?”
小和尚唉聲歎氣:“貧僧就是希望嫁給那女鬼,故而才來此地!”
蕭銜蟬瞪大眼睛:“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和尚!”
且不說人和鬼之間陰陽相隔,有種族之差,就說這人是個和尚,出家人戒律之一,不是有禁欲這一條嗎?
不等和尚說些什麼,胭脂河四周的青雲散去,平靜的河流兩畔零零散散伫立吊腳樓,竹門打開,走出許許多多穿彈墨白绫長衫的修士。
寂寥的山河之間霎時間多出許多原本隐匿着的人。
蕭銜蟬他們愣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白绫長衫中為首的一位向他們走來,此人身形颀長,頭戴玉冠,冠中橫插一支毛筆,面貌如玉,一派書生氣,行走間長衫上的潑墨詩詞似要飛起。
來人對他們拱手作揖:“在下汨羅塢祝墨之,見過諸位道友。”
在蓬萊島一行人怔愣時,祝墨之将原委慢慢道來。
原來饒益五百年前出現了個修為高深的厲鬼,汨羅塢連同饒益其他門派都出手剿滅過,然每每這鬼明明三魂七魄俱散于他們面前,卻每過一百年,又會卷土重來,奇詭非常。
這鬼今年七月初便在青橘城興風作浪,她的鬼仆四處找尋體貌端正的男子,美名其曰帶他們參加“鵲橋會”,實則是将強行綁來的兒郎進行挑選,然後将選好的“夫君”帶回鬼宅。
鬼仆放出話,要挑一百名男子。
鵲橋會七月初一開辦,直到七月三十結束,在此期間,隻要女鬼的鬼仆在外看到樣貌齊整的男子,也不顧人家願不願意,直接強行擄走,如今不過幾天,已有不少年輕男子因此消失,緻使青橘城百姓惶惶不得終日。
一般而言,厲鬼行動在外要躲避白天,但也不知她得了什麼機遇,竟能白日行走,神出鬼沒,饒益修士們多番追蹤,也沒能找到失蹤男子被藏在哪兒。
恰好此時,蓮送歸的和尚迦象子與其師兄迦兕子遊曆至饒益,便言身為蓮送歸弟子,他們也要助汨羅塢一臂之力,他們二人會一種佛門超度陣法,保證這鬼會安然投胎,再不能作亂人間,不過此陣必須兩人合力開啟。
隻可惜在外遊蕩的鬼仆趁所有人不注意,将迦兕子禅師瞬息卷走,徒留在外的迦象子小師傅,千方百計也聯系不上師兄。
祝墨之便出了個引君入甕、甕中捉鼈的計劃,迦象子做餌,汨羅塢修士埋伏四周,能殺了那鬼最好,殺不了的話,迦象子小師傅也能去女鬼的老巢尋找師兄迦兕子,到時與汨羅塢裡應外合。
然而這計劃隻開個頭,便被從天而降的蕭銜蟬他們打斷了。
迦象子在旁失望:“女鬼未曾将貧僧帶走,還不知什麼時候能聯系上師兄。”
今日是七月六,他與汨羅塢修士早就等在胭脂河畔,待他誘鬼現身,盼望在今夜之前讓女鬼選他入鬼宅,他再與師兄迦兕子合力布陣,超度女鬼,以免諸多鬼仆出來擾亂人間。
不成想半路殺出蕭銜蟬他們一群程咬金。
“你們也不細想想,有我們汨羅塢在,我們掌門、長老怎麼可能坐視鬼怪禍害人間?”一穿彈墨詩詞長衫的女修不滿地瞪了蕭銜蟬他們一眼,嘟囔道,“要你們多管閑事,壞了師父計劃。”
祝墨之連忙喝止:“詞乎,不許無禮!諸位道友不曉得來龍去脈,也是好心辦錯事,快道歉!”
名為宋詞乎的女修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歉,雖然很不願意,但還是遵照師父的話行事。
祝墨之這才滿意,彬彬有禮道,“還未請教諸位道友尊門尊号。”
蕭銜蟬因為擾了人家計劃,正在内疚,聞言自我介紹道:“我們是朋來弟子,就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朋來。”
她說到這停了一下,尴尬笑道:“對于你們來說,會不會想把我們‘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誅’啊?”
雖然“朋來”這個名字聽上去奇奇怪怪,且疑似與近來猖獗地蹭蓬萊島熱度的詐騙團夥相差無二,這幾個人看上去也很不靠譜,但祝墨之還是秉持着汨羅塢弟子應有的禮節,友善地招待了他們。
汨羅塢作為饒益之主,在青橘城也有落腳的地方,祝墨之引衆人踏過馬齒橋,走進城中的一座書肆,甫一轉進影壁,便見成千上萬冊書卷打開,置于長桌上,曬在院子裡,風吹過,書頁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