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珛這兩日與禮辰留形影不離,那地老的紅繩越縮越短,恨不得将兩個人貼在一起。
鑒于此,兩人也不便出門,隻是在朝陽殿中窩着。好在,這幾日禮辰留的事務也不多,幾乎沒什麼沒有眼力勁兒的人來打擾。偶爾來一兩個人,也是在禮辰留耳邊細語幾句便走了。
鬼珛這兩日時時覺得自己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好像腦子裡總是會出現一個别的聲音,她朝着聲音的來向跑去,卻什麼也找不到。偶爾瞥見殿外的天空,不由地有些出神。
從前魂境的天空幾乎都是黑的,如今天界卻幾乎都是亮的。她低頭看看手上的紅繩,不由淺笑,原來這便是人生的不可預料嗎?
“阿珛在想什麼?”禮辰留問道。
“沒事……”
“可是這兩日憋壞了?”他伸手欲将鬼珛攬在懷中。
鬼珛假裝沒有看到,突然伸了個懶腰,“明日可算是可以去外面好好逛逛了!”
禮辰留愣了一下,收回懸在空中的手,才說道:“是,是,明日便可以出去了。”
“早就聽說天界的星河璀璨絢麗,是三界一絕,不知明日仙君是否有空同去?”
禮辰留又是一愣。
怎麼?不願意?鬼珛連忙說道:“仙君沒空也沒關系,給我指個路就像,我自己也可以去。”
“有空,有空,自然有空。”禮辰留眼神溫潤,“外面湖上的夏荷還有一些,阿珛想一同去看看嗎?”
“荷花?”鬼珛不由笑起來,窗下魂水淵的蓮花似乎還在眼前。
那一年,她似乎也才三百歲吧?
那一年,月離非要她搬去旁邊的新院子,她在新院子裡不情願地巡邏了一圈後說:除非把魂池的水引過去,否則絕對不搬!
她本以為魂池水不能動,這一局,她赢定了。沒想到,午飯還沒過,魂池的水就已經流到窗下了。鬼月離還在水裡放了一個小水車,将水攪地嘩啦啦地響。飛起的水花濺在新移栽過來的兩朵蓮花上,好不晶瑩剔透。
“你不是說魂池的水很神聖不能動嗎?”鬼珛子在小龍魂身旁嘀嘀咕咕。
“啊這……”小龍魂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鬼月離,“我也是聽鬼君說的!很明顯,是他把我們都騙了。”
鬼珛咬牙切齒,哼!
可是一言既出,一百匹馬都難追,她還是信守承諾的。下午便搬了院子。
從那以後,好像就過上了不一樣的生活。
如今想來,距離上一次換住處已經是兩百一十六年了。
“是荷花,也有蓮花,阿珛不想去看嗎?”禮辰留的聲音将鬼珛拉回來。
“什麼?好啊,好。可以的。”
翌日巳時,兩人手上的紅繩準時消失了。
鬼珛看見一縷紅絲鑽進自己的手腕,心中陡然覺得有些空落落地,像是害怕,又像是失去了什麼。她擡眼對上禮辰留的眼眸,抓到一瞬的複雜從裡面滑過,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柔情,那溫柔甚至讓鬼珛産生了一種剛剛看到的都是幻覺的錯覺。
“我們去看星河?”鬼珛問道。
“星河晚上才好看,現在先去湖上轉轉如何?”
“好。”
鬼珛跟在禮辰留身後,天宮掩映在厚重的雲霧中,看不清模樣,也看不清有什麼人在外面。
禮辰留帶着鬼珛來到一個湖上,那湖中蓮花荷花交雜在一起,綠葉青青浮于水,紅花亭亭立于池,一眼望去,遙無盡頭,微風拂過,搖曳生姿……
“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接天……”鬼珛說到一半,突然察覺有些不對勁。
“接天蓮葉無窮碧。”禮辰留道。
鬼珛禮貌地笑了笑,這裡就是天,還接什麼天……“仙君說什麼餘夏殘荷,我看這天界,還是盛夏才對!”
禮辰留的目光落在湖中蓮花上,“阿珛喜歡便好。”
“仙君喜歡蓮花?”
禮辰留擡頭看着鬼珛的眼睛走過來,肯定道:“是。”
鬼珛被盯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她轉頭躲開禮辰留的目光,朝着前面走去。
“阿珛看着蓮花,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似曾相識?
“沒有。”鬼珛果斷答道。
鬼珛走在湖心的棧道上,猛一回頭,才發現自己已經領先了禮辰留好大一截。诶?他剛剛不是還在這裡說話來着嗎?鬼珛摸摸自己的頭,以為自己又産生了幻覺。
禮辰留坐在遠處的亭子裡,盯着面前的一朵蓮花,一動不動。
“禮辰留,你怎麼不過來?”鬼珛喊道。
禮辰留還是一動不動。
鬼珛心下有些疑惑,朝着禮辰留走去,不料腳下的棧道突然消失,鬼珛趕緊提步飛起來。
好險,差點就掉下去了。
鬼珛看着起伏的湖面,這是怎麼回事?再一轉眼,禮辰留已經倒在亭子裡。
難道有人攻來天界?
“禮辰留!”鬼珛朝着禮辰留飛去,卻在接近亭子的地方遭遇一陣強烈的沖擊波。
鬼珛被一個隐形壁震到另一個隐形壁上,來來回回,五髒六腑像是要被震碎一般。她迷亂地望着四周,這不對,不能硬碰硬,這是……這是一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