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不理會女孩做出捂着腦門、跺腳等鬧情緒的舉動,男子微笑道:“我姓楚名鸩,飲鸩止渴的鸩,九鳥是他們叫出來的诨名。”
季疏沉默不語,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問一下“小妖精”的事還是順着他們的話做個自我介紹,看這師兄妹二人的态度季疏很快就确定了他們也是修道之人。
良久,季疏還是開口道:“我叫緣疏,緣分的緣,疏緣的疏。”
楚鸩輕笑了一聲,“好名字。”
季疏一怔,疑惑地看向楚鸩,餘光忽然瞥見自己還是那身焦黑的衣物,手在臉上随便抹了一下,都是一手的黑泥,“啊?”
蔓蔓天真無邪地問:“緣疏姐姐,你為什麼受傷會像一塊黑漆漆的木炭一樣啊?”
季疏因為剛從重傷中醒來意識還很遲鈍,聽見蔓蔓的問題習慣性地垂下眼簾,輕聲道:“我渡劫失敗被天雷劈的。”
“渡劫?”
楚鸩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落在蔓蔓腦袋上揉了揉,輕聲解釋道:“等以後蔓蔓如果想要修仙就會明白,修仙這條道如履薄冰,渡劫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一道坎,既然是坎就有可能會被絆倒。”
“哦——”蔓蔓聽明白了,驚喜的拉長了這個字的尾音,“摔倒了那就重新站起來,蔓蔓以前學走路時爺爺就是這麼教蔓蔓的!”
聽見這話,季疏一愣。
楚鸩看着蔓蔓滿意地點點頭,又看向這被他撿回來,反應有些遲鈍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姑娘,你的那把劍叫什麼名字?”
季疏又沉默了,她并不擅長說謊,略顯遲鈍的意識無法讓她馬上編出一個名字,“……沒有名字。”
楚鸩挑了挑眉,不再追問,轉而道:“後院有水井,你可以去打水梳洗一下。”
蔓蔓主動請纓要帶季疏到後院梳洗,季疏這才注意到這個三進的院子到處都破破爛爛,還有幾處牆已經倒塌,為了補牆是用竹子臨時圍起來的。
路過的幾間屋子甚至不用進去就能看見從破了洞的屋頂上漏下來的光,其中一間還有隻胖乎乎的灰鼠正抱着一根蘿蔔在啃。
季疏:“……”
她這些年在人間漂泊時借住的荒廟可能都比這院子環境好。
季疏花了一個時辰才算将自己從一塊黑炭中整理幹淨,蔓蔓天生自來熟,圍着梳洗幹淨的季疏連誇好幾聲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地痞流氓語調似的“大美人兒”,随後小跑回自己房間裡拿了一套雪青色的襦裙讓季疏換上。
季疏不曾在意過自己的皮相,因為從她拜師入門的那一刻起隻被允許思考有關修煉的事宜,哪怕是後來年紀到了,在和陽真人嚴厲的教授中腦子裡也隻有如何提升修為。
可蔓蔓是一個非常愛美的小姑娘,她要穿漂亮的裙子,紮好看的發髻,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認為季疏也應該跟她一樣穿好看的裙子,紮漂亮的發髻。
這大抵是人生第一次,季疏提着裙擺原地轉了一圈,動作十分生疏。
季疏呆呆的看着銅鏡中的女子,雖然隻是簡單地用白玉發冠将烏黑如瀑的長發挽起,膚色是重傷未愈的蒼白,但一雙清眸澄澈,常年緊皺的眉頭松了下來,蛾眉螓首,唇角微微翹起,竟有霜雪消融的錯覺。
……原來我也可以這樣嗎?
季疏歎氣,“蔓蔓,要不我還是換了吧,這裙子不适合我……”
蔓蔓人小鬼大,站在矮凳上拍着胸脯道:“姐姐你放心,這裙子絕對适合你,我娘親要是在這絕對要誇你!”
“可是我……我從沒穿過這樣的裙子,不太習慣。”
蔓蔓牽着季疏的手就往外走,邊走邊跳地道:“别可是啦,這條裙子本來是娘親給我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了!”
季疏身體十分僵硬,聽到蔓蔓的話遲疑道:“這不太好吧?”
蔓蔓毫無所覺季疏的僵硬,反而樂呵呵道:“我看挺好的呀,不信我叫師兄來看!”
被蔓蔓這麼直白的一頓誇,季疏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季疏活了一百多年,從拜入扶光門開始就隻知道練劍。
高興時練劍,不高興時也練劍。
雖然常有人誇她美,但季疏從一個普通外門弟子變成齊光劍尊的速度太快,在她還是金丹期的劍修時就已經靠單挑十一條巴蛇的豐功偉績震懾了不少人,能聽到的贊美之言都是齊光劍尊如何強大,沒有人會在她的面前去評價她的外表,生怕冒犯了劍尊。
“該吃飯了,你們怎麼……”楚鸩剛好端着一盤韭菜炒豆腐皮從竈房裡出來,看着二人溜溜達達的背影正打算念叨兩句,卻在看見季疏時愣了一下,甚至忘了自己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