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ky的視頻賬号估計沒再更新也是因為這個,而他作為那個酒吧無臉男,雖然沒有社交賬号,也不妨礙罵他的萬丈高樓平地起。
一個人被當成兩個人罵,也是和她慘得難分上下。
盛檸剛打下兩個字,小雨又出現了。
【檸檸不愛吃香菜:再看看。】
【如果他敢欺負檸檸。】
【那我們一起罵死他。】
盛檸:“……”
這很兇了。
是她沒想過的可能性。
小雨的确有這個号召力。
大粉團的支柱換了幾代,唯獨小雨的地位不可撼動,目前來看在粉齡上就無人可敵,有時候粉絲們不聽她的也要聽小雨的。
來無影去無蹤地退出群聊,盛檸收拾了下桌子上的劇本和論文資料,想叫份外賣,翻了二十分鐘也沒對胃口的,隻好放下手機作罷。
要不随便去樓下附近對付一口?拉開窗簾看了看,還是算了。
《風鈴起》在這節骨眼開機在即,熱度和關注度跟着水漲船高,她提前幾天到了臨市影視城的酒店,自打住下,酒店的正門側門日夜就沒冷清過,代拍狗仔路人粉絲一鍋炖。
她窩在酒店房間溫習劇本,寫論文,就沒出去過。
盛檸空着肚子躺上床,無聊地清理手機後台軟件,切到短視頻APP忽然頓住。
頓了會兒,她想起什麼似的,退出賬号。
登錄小号之一,試了幾遍密碼才成功,主頁昵稱是久違的“努力挖山芋”。
太久沒登錄,私信雜亂,什麼廣告點贊和加的各種群亂七八糟。
她往上扒拉,一眼定位Nanky的頭像,沒換過。
捧着手機,手心慢慢地出了汗。
她點進去。
左側那一列标着具體年月日、沒有一條得到回複的消息就像落了灰的禮盒,幾乎是在她抽開蝴蝶結的刹那間,還沒看清内容,從來沒有消失過的内疚就順着她的呼吸塞進了她的身體裡,和循環的血液一道,流經她的心室。
盛檸止不住想,她和謝嶼之間有太多巧合了,大大小小的巧合,就連他發來最後一條消息的日期,和她看到消息的今天,都是一年前後的同一天。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失聯了三個多月。
是一段錄制的視頻,沒露太多背景,但能看出在家裡。
謝嶼身上套着的咖色衛衣寬适,Nanky立在他懷前。一人一狗蔫頭耷耳,委屈的模樣如出一轍。
男人下颚薄瘦,骨廓折角硬到鋒利,斜投的陰影半遮住的喉結滾動時,說出的話微哽。
嗓音又輕又低,聲調悶着發啞:“你真的不要我們了嗎?”
整整一年的時間差,齒輪轉了一圈,此刻咔哒一聲響。對上他和小狗通過鏡頭望出來的濕漉漉眼神,盛檸的心被戳了個稀巴爛。
她仰在床上,手機往下巴處扣。光這一條視頻,她就沒有勇氣繼續往上翻了。
可說不清是什麼緣故,她還是重新看回了屏幕。
從下往上倒着往回看,時間越拉越遠。
視頻上面的一條是:【我還有很多話沒對你說】
【其實你做怎樣的選擇我都能夠理解,哪怕沒辦法和我在一起】
再往上。
【檸檸,我很擔心你】
【你回我一句好不好,一個字也可以】
……
一直到他生日的當晚。
零點将到,他說:
【蛋糕很甜,很好吃】
【檸檸,你還沒有跟我說生日快樂。】
【那條微博不是你發的,對不對?】
【檸檸你怎麼不回微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就是在那一天,她蒸發似的從他的生活裡消失了。
沒有回複他的這些時間裡,盛檸過得一點也不好,所以她不願意回想,大腦也防禦般地淡化痛苦的細節。
他們斷掉聯系後的這三個多月,她在幹什麼呢?
哦,依稀記起來了點。
她被有意安排成為某檔男性力量型競技綜藝裡唯一一位參加的女藝人,高溫下堅持到底體力不支,結束時被救護車推進醫院,事後被罵活該,說她是奔着男人去的。
她拿着毀三觀的稀碎劇本在戲裡戲外都狗血的劇組演得心力交瘁,她在快要怼到臉上的圍剿鏡頭前繃緊弦,保持微笑回答那些引導她挨罵的采訪問題。
她在龔雅沛的假面笑臉下陪着給别人拉資源,被灌酒灌到胃出血,此後在喝不完的酒局上酒量被折磨着一點點撐大。
她不說話是錯,說話更是錯,漸漸在生活裡也偏向沉默。
她收到一封又一封的脫粉留言,熟悉的粉絲質問她怎麼越變越陌生。
一年前,盛檸的心理生理雙線崩潰,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她開始頻繁吃藥,像個沒了生命力的布娃娃。
她記起了。
她因為不聽話被龔雅沛無數次鎖起來,不服輸地拍門拍到掌心紅腫,抗争無用。
她記起最先。
他生日那天,她興高采烈去簽約,當天收到禁止戀愛的警告,還不知道要怎麼跟他開口就被拉着去試大導演句豐的戲。
電影題材壓抑,試戲現場就像一個陰濕的黑匣子,手機被沒收,将近三個小時的候場和表演,準備倉促的她緊張又難安,外界發生了什麼她更是一概不知。
直到試戲結束,黑匣子被打開,輿論如同頃刻即至的龍卷風将她吸甩至空中。
太晚了,她出來得太晚了。
從爆料到澄清,一切已成定局。
她的手機在龔雅沛手裡,和她一起簽約試戲的路南站在她的對面,身為朋友,她的手機密碼并不難猜。
“盛檸,我知道這樣做會惹你生氣,但我也是不得已,你冷靜下來會想明白的,我們現在是一體的,我是在幫你……”
她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揚手用最大的力氣給了他一巴掌。
就在試戲的地方,人都走了。
那是她第一次被關起來。
那時的龔雅沛風頭無兩,無法無天。
那晚在陌生的場地,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中唯一亮着的是她泛着光的眼睛,一眨不眨。
盛檸縮在牆角,腦子裡就兩件事。
她想家了。
還有就是。
她和謝嶼沒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