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巧合，未免有些太巧了。他坐卧不安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回寨子裡看看，路上又接到電話，說寨子裡還有個遊客，是名少女，似乎是到處遊覽寺廟的，現在在廟裡和兩位法師聊天。
若是隻有兩個人，他還隻是懷疑，現在同一天同一時間冒出三個外地人，他就幾乎可以确信了，這肯定是那個動保機構發現了什麼，跑來調查的！那個男生所說的“隻有一個人”，不過是麻痹他的煙霧彈而已！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衆人，着重強調：“想想看，這些保護動物的可不會管我們說什麼，他們隻會報警！”
客廳裡一片安靜。過了一會兒，有人才遲疑着問：“那，怎麼辦？”
“要我說，”李貢傑靠坐在沙發上，被石膏固定着一動不能動的手臂和時不時疼痛的腿讓他心情愈發煩躁，坐立不安，“他們現在還沒報警，說明他們還沒有什麼證據，我們得提前把獵捕動物的證據都銷毀掉。”
“這要怎麼銷毀，難不成鑽進山裡把那些陷阱都收回來？”衆人議論，很快就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哥，你的意思不會是……要把倉庫裡那些動物都放走？”
李貢傑點頭：“這些動物就是最大的證據，一旦被發現，我們全都得坐牢！倉促之間又賣不出去，隻能先放掉……”
他們這些人倒是可以避一避風頭，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倉庫就在那裡，必須得處理掉。
他還沒說完，這個客廳就吵翻了天，所有人都表示反對，“不”“不行”的聲音此起彼伏。
“不能抓緊時間賣掉嗎？”有人問。
李貢傑苦笑着搖頭：“和我有聯系的那些客戶都是固定時間收貨，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現在還沒到時間啊！再說，我們也不可能在有人調查的時候興師動衆搞這個啊！”
“反正不能放！”有人憤憤道，“李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抓這些東西要費我們多少工夫？今年也不比往年，山裡動物越抓越少了，抓起來不容易，倉庫裡這些，過去半個月就能抓到，現在費了我們兩個月時間，怎麼能說放就放！我們都指望着這批動物賣出去的錢哪！”
“李哥家底厚了，跟咱們不一樣，少這一批貨無所謂的。”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嘀咕。
李貢傑猛地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拍了下茶幾，“砰”的一聲，客廳裡立刻安靜下來：“少放屁！我還不是想着你們？要錢還是要吃牢飯？！”
——他這兩年已經不進山打獵了，隻負責靠人脈聯絡客戶，全憑着以前攢下的威望領頭，剛才那句指責簡直要讓他以後在寨子裡徹底混不下去！
“李哥你别生氣哈，”其他人急忙打圓場，“咱們這不是還在商量嗎？”
客廳裡安靜了一會兒，又有人開口：“其實啊，李哥你是不是想得太嚴重了點？咱們都還好好在這兒坐着呢，怎麼就突然要吃牢飯了？說是調查，其實也就三個人嘛，還都是小孩，怕他們幹什麼？”
附和的聲音馬上多了起來：“對啊，這還什麼事兒都沒有呢！”
“要我說，直接把那幾個小孩揍一頓趕出去，不就什麼事兒都沒了？咱們這麼多人還能怕他們？”
“那他們報警咋辦？”
“怕啥，他們又沒證據，頂多說我們打人，這罪名算個屁啊。”
聽着衆人議論，李貢傑的心情也慢慢平穩了一點，覺得自己似乎确實有點反應過度了。等到客廳重新靜下來，衆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等他拿主意的時候，他才開口：“确實，我想的不周到，現在還沒到坐牢的地步。我看也不用打人，先想辦法盯住這幾個小孩，防着他們亂跑，然後再分一批人去看住倉庫，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大家現在趕緊回家裡說清楚，都不要跟外地人交流，不能洩露任何消息。”
*
似乎是看出兩人氣氛不對，白優昙擺擺手表示她要回去繼續和僧人們交流，留下洛疑星和安暮空兩人面面相觑。好一會兒，安暮空才頗有些茫然地問：“你怎麼在這兒？那個女生是誰？”
“這話該我問你吧。”洛疑星撇嘴，“我不是跟你說我要到山上來嗎？倒是你，不是說去醫院的嗎？”
頓了頓，又補充：“那個女生叫白優昙，是……呃，和我一起調查的人？”
“人”……安暮空翻了個白眼，直截了當地問：“你到底是來橫波山幹嗎的？”為表示誠意，他幹脆也主動坦白：“我是因為聽說這裡有妖類傷人，所以過來調查。”
——他們一直沒互相問過這個問題，隻知道他們的目的地相同。
洛疑星沒想到安暮空這麼坦誠，一愣神後便也坦白：“我是因為這裡有人盜獵小熊貓，所以過來調查。白優昙和我一樣。”
“……”
呃，肉眼可見的，安暮空大腦宕機了。
好一會兒，黑發的少年才震驚又氣沖沖地指責他：“你在調查小熊貓盜獵？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又沒問我……”洛疑星嘀咕，但聲音沒啥底氣——老實說，他還真是故意不告訴安暮空的。
明知道對方也是小熊貓神教忠誠信徒，但就是不告訴他小熊貓盜獵的事情。洛疑星仔細反省了一下他為什麼會這麼做，嗯……大概是為了以後能嘲笑安暮空，曾經距離小熊貓那麼近，但卻錯過了，吧……
安暮空瞪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抱着胳膊：“我不管。我也要加入。”
洛疑星撓了撓臉，勉為其難：“唔……也行吧，那我就寬宏大量地接受你。”
——講道理，能多個人幫忙總是好的，他和安暮空的那點不對付，在保護小熊貓面前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這裡小熊貓盜獵的具體情況是什麼樣的，告訴我。”安暮空道，話音未落又想起什麼似的，“哦對，先不說這個，那個白優昙是妖類，你沒發現嗎？”
洛疑星一愣：“沒有。”
他一直不太會分辨人類和妖類，師父沒教過他相關的術法。
“……你怎麼一點都不震驚的樣子。”安暮空有些納悶，正常人知道剛認識的人其實是妖，都會驚訝的吧？哦不對，眼前這家夥自己也是妖，“你覺得她可信嗎？畢竟是妖類……”
話說到一半就趕緊收回來。他果然還是沒法擺脫對妖類的有色眼鏡，盡管師父已經在教他盡力避免了。
洛疑星倒沒留意安暮空的這種偏見言論：“應該可信吧，她是NRPP——就是一個專門保護小熊貓的組織——的成員呢。”
“這樣，”安暮空摸摸下巴，“好吧，那我們……”
“等會兒，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會跑來山上呢？”洛疑星打斷他。
“哦對，這個啊，我來這裡是因為橫波山上似乎有熊妖出沒，傷到了不少人。早上我去醫院找一個受害者做調查，但是那人很不對勁，調查結束後就偷偷摸摸跑到這兒來，我也跟上來了。”
等會兒，受傷，醫院，村裡人……洛疑星蓦地瞪大眼睛：“呃，那個受害者叫什麼？”
安暮空有些疑惑地看他：“李貢傑。怎麼了？”
“………”
這次換洛疑星大腦宕機了。
*
花了好一會兒功夫，兩人才算徹底搞清楚彼此的情況，安暮空所調查的熊妖受害者，和洛疑星調查的盜獵者，其實是同一個人。虧他們今天還分頭行動。
“不過這樣一來，我就知道他為什麼慌慌張張的了。”安暮空道，“我早上調查的時候編了個身份，說我是動物保護機構的，大概把他吓得夠嗆。”
洛疑星還沉浸在這個幾乎稱得上可笑的烏龍裡，有點心不在焉地回答：“你編的這身份也太不常見了點，不過他能被你一個人吓到，看來也不是什麼很厲害的家夥。現在他回村子，是……”
話還沒說完，兩人皆是動作一滞。
李貢傑被“動保機構”的人吓到，帶着傷匆匆趕回村子，他想幹什麼還用說嗎？鐵定是轉移證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