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山林一片幽暗,伸手不見五指,隻有安暮空手機上的手電筒在黑暗中照出一小片光亮,奇形怪狀的灌木、烏黝黝的樹幹、偶爾出現的殘缺建築在這一小片亮色中閃過,非但沒有讓人安心,反而因為與周遭黑暗的強烈對比,更凸顯了光明之外的幽寂,再加上風聲和枝葉的窸窣聲,顯得這樣的山林更加陰森恐怖。
沒走多久,安暮空就關掉了手電。這點光線根本不夠他看清那隻小熊貓的去向——小東西一瘸一拐的,偏偏跑得還挺快——而且還妨礙了洛疑星和白優昙,這些光亮阻礙了他們适應黑暗,從而沒法夜視。最後隻好讓能夠夜視的兩人走在前面,安暮空憑借着黑夜裡的模糊輪廓、外加洛疑星抓着他的胳膊,這樣向前。
就這樣走了約莫半個小時,期間穿過許多茂盛植被、跨過兩三條溪流,也攀爬了不少山坡,估計一下方位,顯然已經來到了橫波山深處。終于,那隻小熊貓停了下來,轉頭向他們發出尖尖的小鳥叫聲。
“……”洛疑星朝它靠近了一點。在這隻小熊貓面前有一根橫躺在地上的粗壯樹幹,滿是青苔和落葉,仔細看會發現這根樹幹其實是空心的,隻是洞口被雜草和枯枝蓋住了。
跑了這麼長一段路,小熊貓顯然已經疲累不堪,它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那些枯枝敗葉後便趴在地上,再次叫了幾聲,示意洛疑星去移開枝葉。
洛疑星蹲下來,伸手将那些略有些紮手的枝葉挪開,樹幹的空洞便顯露出來。洞口很寬敞,足夠一隻小熊貓鑽進去。那隻小熊貓緩慢地朝洞口挪了兩下,發出尖尖的細弱聲音,似乎在呼喚着什麼。許久,從樹幹裡傳來微弱的鳥叫聲。
三人幾乎瞬間就意識到了那是什麼。洛疑星下意識想将手伸進樹幹内,剛探出手又頓住,看了看小熊貓,又轉頭看了眼大概比較熟悉這方面事情的白優昙,在前者未阻攔、後者點頭的情況下,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伸進去。
觸碰到的仍是紮手的樹枝,他力道很輕地四處觸碰,直到碰到一個毛絨絨又有點冰涼的猕猴桃似的東西。毫無疑問,這就是這隻小熊貓的幼崽。輕柔再輕柔地摸索着将小猕猴桃捏出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隻蜷縮着的小東西身上。它還很幼小,恐怕連走路的能力都沒有,小熊貓标志性的蓬松耳朵和毛絨絨尾巴,它都沒有,醜得像隻小灰老鼠,眼睛都睜不開,隻是發出微弱的嘤嘤叫。它的母獸正趴在它旁邊,溫柔地伸出舌頭舔舔它。
“是不是應該先找點吃的?”就這麼看了好一會兒,安暮空終于出聲,“别的不說,這隻小小熊貓餓了兩三天了吧?”
“太小了,現在還是喝奶的年紀呢。”白優昙說,“不過它媽媽現在大概也沒有母乳。先帶下山吧。”
洛疑星立刻轉頭看向她:“為什麼要帶下山?”
“它們現在這種狀态,在山裡是生存不下去的。先帶去救助機構之類的地方,恢複好了再放歸。”白優昙解釋。
洛疑星當然明白這一點,倉庫裡那些野生動物不也是這樣麼?隻是換到他更親近的小熊貓身上,想想眼前這兩隻也要去那些可能條件很糟糕的機構,他就覺得不爽。
隻是不管怎麼說,保證這兩隻小熊貓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抱起母獸,白優昙小心翼翼地将幼崽捧在掌心,三人準備下山。
“……”安暮空眼巴巴地跟在他倆身後,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抱怨,“為什麼我不能抱?我也想抱小熊貓……哎我去!”
差點一跟頭從山坡上滾下去。
洛疑星撇嘴:“就憑你路都看不清嗎?摔到它們怎麼辦?”
安暮空憋屈地沉默一會兒,再次出聲:“那總能摸摸吧?”
“喔——”洛疑星拖長聲音,“那得看它同不同意。”
不過,很奇怪的是,這隻小熊貓并不像普通的野生小熊貓那樣警惕人類,考慮到它被人類抓了起來,理應更戒備才對,但不管是帶着洛疑星三人找幼崽,還是眼下窩在洛疑星懷裡,它都表現得很溫順,也許是因為知道他們不會傷害它?
不管怎麼說,安暮空最後總算摸到了小熊貓的尾巴,那陶醉的表情讓洛疑星一臉嫌棄,趕緊讓自己離安暮空遠點,結果安暮空光顧着摸尾巴,沒注意腳下,險些一腳栽倒再帶着洛疑星一起從山坡上“咕噜咕噜”滾下去,好在白優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
他們上山時是被小熊貓帶領着的,眼下自然不記得路,好在白優昙似乎對山林的地形很熟悉,走在前面帶路,不多時,前方就隐約有了光亮和人聲,那是——
那個村寨。深夜的村寨本該處于甯靜的黑暗中,但眼下光芒閃爍,看上去是手電筒、手機、火把的光亮。伴随着的是嘈雜的人聲,男人的罵聲,孩子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