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好厲害,好像很了解這些風土人情和美酒佳肴。”容染拿了一支筷子在手上玩,誇道。她前世今生加起來好歹活了也有七百來年,今天跟慕蘇閑逛的時候看許多物事都覺得新奇十分,慕蘇卻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桌上備有品質很是一般的茶水,慕蘇并不挑剔,給自己倒了一杯:“年幼時,你師祖慕莜常帶我四處遊曆,待你師祖逝去,我自己也常在外遊走,早見慣了生老病死、朝代更疊。上一次走過的甲國城池,也許下一次路過時就改名易幟變成了乙國的,這樣的經曆太多,我也就不再嘗試記憶地名。”
她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但說來有趣,盡管世事無常,滄海桑田,各地的風土人情和飲食習慣卻代代相傳,走得多見得多,總能記住一些,見到了,自然就想起了。”
兩人聊了會,享受了一頓美餐,酒足飯飽後召小厮帶她們去了客房。相鄰的兩間客房差不多布置,幹淨整潔,床榻桌椅一應俱全。
“阿染住這一間吧,好好休息。”慕蘇随意挑了間,“我晚間會休息,但不會入睡,阿染若是有什麼事,來尋我便是。”
金丹期以後的修真者若無傷無病,基本是不需要睡覺休息的,入定修煉就能很好的恢複精力。
其實築基期新人對睡眠需求也不大,不過打坐修煉對築基期新人來說尚不能滿足恢複精力的需求,因此築基期修士仍然依賴安穩的休息環境。
“阿染知道了,師尊。”容染乖乖應下,想起白日之事,又道,“師尊今日遇到師兄做的傻事,也勞了心神,辛苦了。”
“無妨。”她眸光幽幽,并未對此多言,隻将明日的安排同容染說了,“明晨,為師會教你我們枯榮一脈的入門,阿染今日同為師走了太久,也早些歇息吧。”
容染應了聲,目送慕蘇轉身回了自己的客房後也合上了門,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騰騰地喝了起來。
枯榮一脈的劍法,算是冰華峰慕莜這一支親傳的劍術絕技,極其注重細節和心境領悟,因慕莜的傳奇經曆而聞名天下。上一世因為和慕蘇矛盾很深,容染并沒有機會學到這套劍法,幸而這一世她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容染上一世算是修真者的領袖之一,被好事者送了一個“乾坤妙意”的名頭,憑的是她那手獨一無二的陰陽八卦布陣手法。陰陽陣法讓她在修真界難有敵手,慕蘇算是少有的與她勢均力敵的人——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總隐約覺得慕蘇讓了她一手。
慕蘇擅長劍術,上一世的後來,很多前輩都誇她“不負慕莜真傳,隻可惜心生孽念,堕入魔道”。容染與慕蘇針鋒相對六百餘年,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最是了解她劍術的沉穩精巧。
技藝修習很看天賦,容染上一世在劍術這方面的天賦就很一般,但能學到這手獨一無二的劍法,有利無害,所以容染也必然會認真對待。
從她重生到現在,其實也不過四五天而已,她雖然暫時放下了報複慕蘇的心思,但關乎未來仍有很多需要考慮的地方,身體雖然疲倦,腦袋卻很清醒,不太能睡得着。
最近幾年需要注意的,一是陰陽魚咒印,這是整個八卦陰陽魚所成的陣法體系中最基礎的部分,修真界優勝劣汰,如果不是機緣巧合得了這個咒印,上一世修為被廢的她恐怕沒有任何機會卷土重來;二是她最好的戰鬥夥伴,獨角靈獸辭緻,在她無數次的危機中不離不棄,如果沒有她,自己恐怕在修為被廢的那段經曆裡就已經喪命。
不知道那時候喪命會不會重生呢?她分了下神,突然想到。
她褪去在慕蘇面前刻意維持的乖巧形象,青澀的少女臉龐面無表情,眸光專注沉靜地看着燈盞中跳躍的火焰。良久,她将杯中茶一飲而盡,一絲不苟地整理洗漱,滅了燈。
原是準備晚間打坐修煉一夜的,不過明天慕蘇還要教她劍法,她準備将靈力運行兩個周天便入睡,養精蓄銳以待明日學劍。
她可以确定的是,幾百年的修煉和心緒沉澱确實讓她能更客觀地區别對待前世和今生的慕蘇,不會将自己對那個慕蘇的痛恨加在這個無辜親切的慕蘇身上。如果是修為被廢時的她喪命重生了,年歲尚輕,恐怕會急躁而激進的直接選擇報複慕蘇——那樣大概就見不到慕蘇如此……體貼的一面了。
居然突然覺得有點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