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言風語,大多是幾分真相,幾分主觀揣測,真真假假,極有迷惑性,而且謠言向來不是好話,所以甚至僅憑語言便能使人陷入輿論困境。慕蘇上一世堕魔之後,無數修真界懸案歸罪于她,還有随之而來的、比容染聽到的話更加肮髒惡意的辱罵——她實在是聽得太多了。
“師尊……”
“阿染乖,他們怎麼看我,都不妨事,随他們說便是。你随我修煉,莫要為這些俗事亂了心神。”
容染終于知道心裡的怪異感來自何處了。她讨厭上一世那個為情所困與她生怨的慕蘇,但是突然有些害怕面前這個慕蘇——她覺得這個慕蘇像是看透了紅塵,剝離了人的許多情感,随時會飛升而去。
從頭至尾,慕蘇都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角度,甚至神色輕松地又喝了兩口酒。
容染不喜歡,不論是前世那樣還是現在這樣,都不喜歡。
鬼使神差的,容染坐到了慕蘇面前,取過酒壺酒盞為自己倒了一杯。
“阿染?你做什麼?”容染突然的舉動讓慕蘇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難過,我也要借酒消愁。”
“你這樣的小孩子,也學會借酒消愁了?”慕蘇看得好笑,看着容染灌下去一大口,溫言勸道,“别這樣喝,你還小,對你身體不好。”
容染還以為慕蘇會不準她喝酒的,沒想到慕蘇的反應會是這樣。不過這也合了她的心意,重生以來,她心裡悶了太多的情緒,雖然與慕蘇相處愉悅,但到底還是缺少了發洩遣懷的機會。
“嗯……”她放緩了動作,“師尊不反對阿染喝酒嗎?”
慕蘇想了想:“阿染已經十五歲了,長大了,也有自己的秘密了,不想說,喝一點酒,無傷大雅。”
“不過說好了,阿染現在還小,隻能在我面前喝酒,阿染喝一杯,我喝一杯,我覺得酒力不濟不讓阿染喝了,阿染就得停下。”
“好。”細細品來,這酒醇深入喉,酒味重,如烈火般灼開一片,容染隻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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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染比慕蘇先醉——她喝得太急了。不過醉了的容染很乖,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不吐不鬧的,慕蘇抱着容染進了自己的房間,将容染安頓在自己床上,喂她喝了小半杯解酒茶,為她理好被子。
慕蘇從内間出到小廳,桌邊已經坐了個不速之客,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她。
“喝酒了?還喝了不少。”
這不速之客穿了身素雅美麗的百花青色繡裙,長發一絲不苟的盤成一個精緻的發式。她長了一張和慕蘇五六分相似的臉,但慕蘇表情很淡,她卻總似眉眼含笑,讓人如沐春風般。
這可不就是春劍白沐藍。
“你來做什麼?”慕蘇表情沒什麼變化的看着白沐藍。
“哎呀,蘇蘇就是這麼對小姑的嗎?”她露出一個難過的神色,若是旁人,十有七八會心生憐惜,“連小姑也不叫,還這麼冷冷淡淡的,小姑傷心了。”
然而慕蘇會信她才有鬼:“……白沐藍。”
白沐藍是慕蘇父親的妹妹。慕蘇的父親是天劍宗弟子,母親是元華宗弟子,兩人在元天大會結識,曆經波折後兩情相悅,結為道侶,後來在一次秘境曆險中失蹤。
慕蘇父母出發去秘境前,白沐藍恰好正值突破關頭,慕蘇的母親就将慕蘇托付給了關系最為親厚的師姐慕莜。不過慕蘇之所以姓慕,不是随師父姓,而是随母姓,慕蘇父母恩愛,她的父親決定了第一個孩子随妻子姓慕,第二個孩子才跟自己姓白,隻是沒想到會回不來罷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鬧你了。”白沐藍又恢複了正常的情态,無奈笑,道,“我就是來跟你通個氣,雖然你小姑我和九爺都支持你的決定,但是有幾個老家夥好像不太支持,還說過兩天要找你談談。”
“……”慕蘇臉色微沉。
那我怕是又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