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奚禾去提裙擺,孟翰澤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她的包,動作行雲流水得仿佛理所當然,她一怔。他這個舉動一瞬間讓她錯覺兩人好像相熟已久。那種情到濃時的小情侶,水到渠成地來領證的相熟。
但明明不是。
他們隻是才見第三面的陌生人而已。
梁奚禾知道這位孟總出了名的君子端方有禮有節,她相信這種舉手之勞是他的紳士風度,換作任何一個女生,他都會這樣于細微處照顧一二。
可她不習慣,也不需要。男人對女人的照顧,一旦掌握不好尺度就意味着突破社交邊界,就會沾染暧昧。而她讨厭任何形式的暧昧不清,這會破壞合作雙方的平衡。
她側過頭想婉拒,視線卻再一次被他的手吸引。Dior這隻小号托特,是限量款的白金蝴蝶刺繡,仙氣十足,被握在他筋骨分明的大掌中有些違和,又很莫名地覺得養眼。
這一晃神,她的人已經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繼續往上走,拒絕的話錯過了時機。
孟翰澤一手拎包,一手虛扶在她身後相護,以防她再摔倒。
梁奚禾沒再說話,視線順着他的手臂逐漸上移,打量。他今天換了身雙排扣的戗駁領西裝,闆正,莊重,格外凸顯了他的肩寬腰窄,高大挺拔。她想,這樣出色的外表,确實是很容易讓人生出興趣的,色令智昏得很有說服力。
孟翰澤察覺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但他自覺保持着非禮勿視,隻專注幫她留意腳下。
跨上最後一個台階時,梁奚禾終于擡眸,看到了玻璃門上映照出兩人的身影。
他灰色高定套裝配上白色襯衫,而她白色蕾絲長裙——真的很像一對正在步入禮堂的新人。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要結婚了這件事,正在真切地發生着。
下午,大廳裡人不多,他們進了門就有工作人員前來引導:“兩位是來辦理結婚登記的吧?三張兩寸照片準備好了嗎?”
梁奚禾搖頭。
“那請先去那邊機器上拍一下照,好了再過來這邊填資料。”
兩人依言站到自助機器前面,孟翰澤按照提示一步步操作,開始拍照時,顯示屏上出現了他的一張臉,和她的半張臉。
梁奚禾自覺往他那裡站近了一步,肩膀碰到了他的上臂。隔着軟糯的羊絨披肩,她感受到了精紡羊毛西裝的挺括,以及若有似無的堅實的肌肉感。
她頓了頓,望向屏幕上方的攝像頭。
第一次拍攝完成,初檢不合格。又試了第二次,還是提示不合格。
梁奚禾臉上的假笑維持不住,嘟囔:“什麼鬼嘛。”
這時,有工作人員路過,随手指點:“你們往前站站,靠攏一點,中間不能留這麼大空檔。”
“……”
梁奚禾蹙起眉頭,兩個人都挨着了,還要怎麼靠攏。
感應到刺豚炸毛預警,孟翰澤低頭看了她一眼,擡手操作,重新進入拍攝模式後,他自覺後退了半步,往她身後站了站,半個肩膀與她交疊。
梁奚禾一滞。
站位細小的變化,感知卻截然不同。他的存在感本就極為強烈,此刻站到她的身後,兩人之間的距離越發近,身後溫熱的氣息令她的五識陡然變得敏感起來,靠近他的耳側竟控制不住地微微發燙。
她凝神看向前方,假裝對着屏幕上的成像調整表情,實則暗自調整呼吸。
“等等。”
她突然看到鏡頭裡自己的羊絨披肩忘了取下。随意一扯,披肩滑落。
孟翰澤下意識地低頭看去,看到了她瑩白優越的肩頸線。他一頓,随後微不可察地皺眉。這麼冷的天,她裡面竟然隻穿了輕薄的禮服裙,還是無袖的,也不怕着涼。
他飛快地擡頭,火速拍攝了照片。
像他們這種塑料婚姻,結婚證以後應該也不會經常拿出來重溫,所以梁奚禾對照片完全沒有要求。系統提示初檢合格後,沒等孟翰澤操作,她搶着點了打印。
等待機器反應的時間,孟翰澤提醒:“把衣服披上。”
梁奚禾“哦”了一聲,整理好了披肩,機器正好吐露照片,她上前取出說了聲“走吧”便往大廳另一側走去。
孟翰澤的目光從她粉色的耳尖掠過,沒第一時間跟上,掏出手機掃了屏幕上的二維碼,保存了電子版。
後面兩人配合着工作人員的要求一步步走,填表、審核材料的手續很順利。
落上鋼印,制證就完成了,工作人員突然問:“你們不拍照嗎?”
梁奚禾疑惑擡眉,工作人員朝邊上一努嘴,兩人随之看過去。旁邊那對領證的新人找了跟拍,攝影師正在捕捉各種找角度拍攝,有時也提擺拍的意見。
這種對人生裡程碑作全程紀錄的儀式感,讓旁觀者也感受到了新人對這段婚姻的用心。
和他們情況不同。
梁奚禾回過頭,幹脆利落地說:“我們不拍。”
工作人員聞言落下了鋼印,将新鮮出爐的兩個紅本遞到了兩人手上,說了句新婚快樂。
“謝謝。”
孟翰澤将視線從隔壁的捧花和戒指上收回,接過人生的新證件翻閱,從合影看到個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