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脂搖了搖頭:“這,奴婢就不清楚了,隻知道甄氏的父兄犯了事,合家上下都被皇上降罪。”胡蘊蓉心裡暗暗有了幾分自己的揣測,她倒并不是在乎甄氏,而是在乎玄淩寵愛過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他對傅如吟又究竟是怎樣看法。
哇哇幾聲,是孩子又哭了。胡蘊蓉上前好聲安撫,小孩子總是哭得無緣無故的,不過胡蘊蓉左右閑着,晚間還有嬷嬷幫忙帶着,已經被尋常母親輕松不少,快半個時辰過去,襁褓中的孩子好容易哄下去哭累了睡去,胡蘊蓉輕輕把她放回搖籃,内心無比唏噓,這個孩子來得不容易,是自己排進千難萬苦才掉下來一塊肉,她是一點不敢讓這個心肝有閃失,淑和帝姬和皇長子是生得健康,但胧月帝姬和溫儀帝姬身子羸弱,從前隻知道朱宜修和純元皇後的孩子生下來還是死了,如今得知陸順儀的女兒亦如此,胡蘊蓉更決定打起十二分心思對待這個孩子,此後是隔三差五就召溫實初和井如良來為帝姬看診。
井太醫在太醫院是忙,胡蘊蓉叫人去說,太醫院隻回道:“太後娘娘隻吩咐井太醫照顧容華小主的哮喘,可沒說别的也都要井太醫照顧。”因井太醫現分去兒科,小帝姬出世後見到的次數也多了,也說起閑話家常,井太醫的兒媳過門不過幾個月就有了身孕,如今等着抱孫子,胡蘊蓉連連恭喜,又想起此前溫家說要操辦婚事,到現在卻還沒個消息,實在古怪。
她又是心一沉:“大人,本宮今早起來咳血了,不知可是産後身子受損……”
井太醫慢慢地神色黯然,躊躇道:“小主,煩請讓微臣檢看小主近日所用藥材器具。”
周遭幾個侍候的宮女太監登時臉色劇變,還是瓊脂穩住了局面,掃了眼他們:“大人說要,還不快去取。”待到物件一應拿回來,其他侍候的人又都被攔在宮門外面,隻剩瓊脂和胡蘊蓉井如良三人還在殿内。
井太醫一一檢看過,才道:“藥物中不知不覺被人摻了别的藥物,并非毒物,平日銀針亦是檢驗部出來的,而是以藥理,使得小主身子内耗,小主身子已經傷透,怕是再也不能有所生育了。”
胡蘊蓉隻感覺晴天霹靂。她在這個宮裡最大的指望就是盼着能生下個兒子母以子貴,如今卻告訴她再也無望生育。
“這手法實在巧妙,平常食物相克之道,大多人也看得出來,不隻藥物本身,還有器具上應該也有被做手腳。此人定當有方法知道小主平日所用藥方,且深谙藥理,才能神不知鬼不覺。”
胡蘊蓉愣住:“知道本宮所用藥方……大人是說,溫實初?”
井太醫搖了搖頭:“溫太醫有辦法在藥材上做手腳,也理應是沒有法子動小主那些器具的,何況他對沈淑媛的忠心,誰都知道,沈淑媛曾出手相救過小主腹中龍胎,沒這個道理……”
“以前是。”胡蘊蓉慨然,“可她如今自己也懷着孩子。”
胡蘊蓉定了定心,滿是糾結道:“我是氣糊塗了……太醫院人多眼雜,溫實初隻負責開方,抓藥的人或許也知道。大人可有什麼頭緒。”
“這些藥物雜多,隻要查得出這幾個月來是哪宮的人拿得齊全應該就能猜出一二……”井如良慌亂起來,“旁的藥渣在的還好,那些瓶瓶罐罐每日清洗,隻剩一點氣味還在,微臣怕是尋不出來,說來可笑,微臣還得回頭去看那些方子,根據下毒人其他藥材,去推論他其餘用什麼。”
“隻有懂得下毒的人,才會解毒。”胡蘊蓉冷笑兩聲,“想來燕禧殿也有内應,不然如何瞞天過海。但溫實初每日來替本宮看診,竟全然不知嗎?”
瓊脂猶豫片刻,方低聲開了口:“隻怕溫太醫,不是不知,而是不敢吧。”
“是了。”胡蘊蓉明白這些,但内心還是不免怪罪,“明哲保身才是處世之道,他是沈淑媛的人,自然不會讓自己和沈淑媛平白無故惹禍上身,才犧牲了我。”
胡蘊蓉越想越是凄苦。她在宮中一向小心處事,就算想往上爬,也從未想過要害誰,究竟是誰要害她。沉吟片刻,胡蘊蓉又向井太醫吩咐道:“麻煩大人對外隻說是我哮喘犯了,兼之産後虛弱,才不舒适。”
“是。”井如良繼續說着,“微臣定當竭盡全力找出下毒之人,請小主耐心等待。”
胡蘊蓉坐起,向着搖籃走去,棗紅色的被褥上蜜蜜繡着花團錦簇,金絲銀線,說得再好看精緻,到底隻是裡面那團小小肉球的陪襯,胡蘊蓉搖了搖搖籃,不敢驚醒裡面的孩子,隻是怅然失神,眼神也呆滞下去。良久才出聲打破了甯靜:
“瓊脂姑姑,替我送井大人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