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偶爾會親手為兒子做羹湯,兒子想,她于我也是有情的,可每次相見,她又是漠然,為朕舉薦新的女人,當真是一個極好的皇後。”提到“皇後”兩個字,玄淩苦笑起來,“其實宛宛何嘗不是那般,可是宛宛會說,把她幾乎所有的心思都說出來。”
“你以為當真是如此嗎?”朱成璧擡眸。
玄淩愣住,喃喃:“難道不是嗎。”
朱成璧沒有否認,偏過頭去,叱道:“傅如吟無所生養,生性拐杖,無德亦無才,無功卻有過,你想晉她為貴嫔,哀家是斷不會同意的,何況封号定做‘婉’字……你究竟把阿柔當做了什麼,就連胧月的名字,都是绾绾,那可是你的親女兒啊。”
“正因是朕的親女兒。”玄淩定了定神,連自己都似乎動搖起來,但還存着一絲希冀似地,細聲說道,“母後,其實兒子真的想過,如果當初沒有相遇,沒有執意讓她進宮,會不會她就能安穩一生。可是……兒子如何舍得。胧月長得像嬛嬛,也漸漸像起了宛宛!”玄淩就像是抓住一顆救命稻草一樣,眼睛裡還微微閃着光芒:“宛宛何其善良的一個人,如果她還在,一定也希望胧月,淑和,溫儀……那些孩子都能幸福的。胧月不隻是朕的孩子,也是宛宛和宜修,和嬛嬛的孩子……她會替我們都幸福下去,會比我們都幸福,朕會給她最好的一切。”
暑天的夜靜得隻剩下蟬鳴,母子兩的沉默變成一聲聲心中的歎息,最後朱成璧長須一口氣:“阿柔也不見得會願意你一直活在過去。”
玄淩答道:“兒子知道,兒子從來沒想過要一味活在過去。兒子隻是不願意抛棄過去罷了。”
珍缡長得确實好看,傅如吟看着搖籃裡的小肉團,又看了看胡蘊蓉:“我現在有點明白她們說人有相似了,你女兒的眼睛确實像你。都是咕噜噜水靈靈一個圓。”
胡蘊蓉搖了搖手裡的扇子給搖籃裡的珍缡扇風驅熱,笑道:“沒成想婕妤今個會來,準備得不甚周全,還請見諒。”
“沒什麼要緊的,我今日吃了午膳才來的。糕點和水果也都用了才來的。”傅如吟笑着說。她看着珍缡的小臉蛋,轉瞬間眉眼又染上憂愁,“不知道我的孩子如果生下來是什麼樣子。”她神色緊張,左看看右看看才低低伏在胡蘊蓉的耳邊輕聲道:“我這段時間一直沒懷上孩子,因為太後的緣故他來的次數也比往常少了,宮人勸我……勸我把小腰什麼的墊高點什麼的,好再有孕……他也會喜歡,可是,我實在是不懂,難道我留住他,隻能剩下這些法子了嗎。”傅如吟說着說着,眼淚好像又要滾下來了一樣。
“我知道太後不喜歡我,他也為難,太後喜歡你得緊,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麼讓太後喜歡。我實在學不來……我前幾次去找太後,白站了一個時辰最後還是被打發走了,想着不喜歡我我就不去了,少給她添堵,結果還是被說了。”
胡蘊蓉留心道:“太後哪可能不喜歡婕妤,婕妤多慮了。”
“誰看不出來呢!”傅如吟氣得把手裡的扇子捏得更緊了,“我知道了,與你說也是白說,我不再說了。”她又看向珍缡,試探地問道:“我可以抱抱嗎,我還沒抱過孩子呢。”
傅如吟并不聰明,加上後面那句,她不得不小心着,勉強自己露出了禮貌的笑容:“自然了。”伸過手,将珍缡遞到傅如吟的懷中,傅如吟卻比她神情更小心翼翼,抱着珍缡在懷裡,嘴裡嘀咕着:“比我想象中輕。”
說時遲那時快,珍缡忽然哭了起來,傅如吟着急,輕輕把手臂當搖籃輕輕搖擺哄着:“不哭不哭。”可是珍缡還是繼續哭着,胡蘊蓉看着實在難受,把珍缡又抱了回來:“許是餓了。”
珍缡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傅如吟站在那裡,泫然淚下。
這幾日玄淩忙于朝政,隻在儀元殿處理奏章。旁人都不肯見,唯一能夠見到他的女人是他身邊的女官——管文鴦。呂盈風祥嫔等人沒少派人送銀子和金銀首飾到她所住的地方,就為了能多得到玄淩青睐。
管文鴦是祺貴嫔管文鴛同父異母的妹妹,倆姊妹卻不對付,有些人不懂其中要領,還跑到管文鴛那裡看能不能打通文鴦的關系。管文鴛心中不忿,總是要狠罵一頓。
玄淩把自己埋在小山似地奏折後面,忽然看見幾個字,顯然是誤了,心裡登時不悅起來,看管文鴦道:“好個校書女史,近日是連連出錯,朕不知你的心思是飛到哪裡去了。”管文鴦屈膝叩首在地:“陛下恕罪。”
“朕念及你是功臣之女,又頗有才華,才選你為近身女官。你之前做事一絲不苟,現在這樣,朕不知道還要不要留你。”玄淩懊惱地把一本奏折拍在桌案上。他定神,這才看到管文鴦眼圈一片紅腫,顯然是近來哭得狠了。“怎麼。有人敢欺負朕的人。”
管文鴦聲音怯怯:“恐辱了陛下清聽,陛下說不怪罪微臣,微臣才敢說。”
“你直說就是。”
管文鴦壓抑不住哭聲,兩隻手抹起了眼淚,啜泣道:“這些日子皇上光宿在儀元殿,竟就有人說是微臣迷惑君上,霸占陛下,還說微臣是庶出之身,相貌醜陋,更有小主來送禮予微臣,微臣不收,明裡暗裡被不少人使了絆子。陛下……求陛下為微臣做主。”管文鴦整個身子伏在地上,猛磕了三個頭,不可謂不凄苦。
玄淩本就惱怒:“放肆。朕為國事煩心,這些人竟敢這樣空穴來風。”他又看了眼管文鴦:“也是委屈了你,你且放心,朕定會為你做主。”
管文鴦還未收住哭,隻怯怯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