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傅如吟睜大了眼睛,“那不就是前幾日,怎麼都不和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安陵容還是保持着笑容,傅如吟執起她的手:“明年我一定陪你熱熱鬧鬧過生辰。”
二人閑話幾句,傅如吟又枕在了安陵容的雙膝上。萬千青絲就好像一段綢布,安陵容慢悠悠地拿指尖縫隙玩弄,再任其穿梭滑過,因為是黑夜,隻有眼前的傅如吟她看得清晰。從前和甄嬛也是萬般親昵,同吃同住,可從來沒有這樣過,甄嬛也不會如此依賴自己。其實傅如吟着實像甄嬛,但安陵容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同。她的每一個神情,動作,都和甄嬛不一樣。
安陵容情不自禁問起傅如吟來:“你還想見皇上嗎。”
“自然是想的……”傅如吟在安陵容的雙膝上翻了個身,“他雖然内寵衆多,總歸他還是對我有情的,就算喜歡甄氏,也不代表不喜歡我啊。”
“從來沒有人對我那樣好過。”傅如吟喃喃自語道。
安陵容繼續撫摸着她的鬓發,不小心撫過耳垂那塊白皙,正着傅如吟的笑穴,她笑得非常好看,沉思道:“安姐姐可以唱歌給我聽嗎,我喜歡你的聲音。”
安陵容沉思,笑眼盈盈:“好。”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她們好像都有着自己的心思,安陵容今日不似平常在玄淩面前展露歌喉,更像是随意哼曲着玩,聲音細微,也沒有講究那些技藝,是隻唱給傅如吟一個人聽的歌。傅如吟聽得癡了,睡眼惺忪,道:“我本來也想去長樂宮的,但怕給她們添麻煩。”
她擡手,摸到了安陵容身上的一個香囊,上面蓮花的圖案針腳踏實,哪怕看不清,她也摸得出來不同,傅如吟困了,聲音弱下去:“你上次送我的香囊沒有氣味了,我還能再跟你要一個嗎。”
安陵容微微朝她笑道:“正好了,我前不久剛給你繡了你最喜歡的梨花樣子的,明日就取來送你。”
傅如吟睡前最後對着安陵容笑了出來:“安姐姐,你真好……”她打着哈欠,沉沉進入了夢鄉。
過了幾日,珍缡的燒終于退了,胡蘊蓉每日請井成良看診,好在珍缡沒有什麼大的問題,隻是進奶水時比以往更顯倦怠,總歸進得一些,胡蘊蓉一顆心終于還是放下了。
井如良猶猶豫豫,最後還是伏在胡蘊蓉耳邊密語道:“小主,之前人多口雜,微臣沒敢說,帝姬像是被人用了藥物。”
“什麼。”胡蘊蓉驚聲問道。
井如良道:“微臣已經查過了,太醫溫實初前幾日拿過幾味藥,正好能使小兒發熱。不知他今日可有來過?”
胡蘊蓉搖了搖頭,張口又立刻驚到:“惠妃來過!”
井如良皺眉:“當真,惠妃會如此蠢笨,親自做這些事?何況此事……”井如良頓了頓,立刻驚覺道,“通明殿法師好端端的,偏說是說要所生育的嫔妃才好,莫不是……”
“我沒那個耐心。”胡蘊蓉鄭聲道,“珍缡是我唯一的骨肉!甯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我要去禀告皇上!”刹那間回過神來,她開始喃喃,“不不……溫實初和惠妃既然是如此狠心人,她肯定早知道我無法生育了,要是她告訴皇上……”
“勞煩井大人和姑姑這些日子替我找人盯着溫太醫和惠妃,若他二人有什麼把柄,請立刻禀明我。”
“是。”
胡蘊蓉驚魂未定,一把又撲到搖籃跟前,把珍缡抱了起來,不斷地去親吻她柔嫩的臉蛋,溫柔地說道:“珍缡,我的珍缡,母親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
事情辦得倒是快。
沈眉莊昔日複寵本就有蹊跷,随意再查查,竟就扯出了她和溫實初的私情,尤其是三皇子予潤——這幾個月來五官漸漸長開,竟沒一處是像玄淩的,一時間宮中議論紛紛,最後滴血認親,證明了予潤确實是溫實初的孩子。溫實初當場自殺,惠妃抱着私生子被關在棠梨宮中,等待着處決。
最後沈眉莊被剝奪一切封号,被拉進暴室充作苦役,而那孩子……據說傳太後懿旨,很快便被處死了。
但是宮裡有人看見,溫老太醫一日提着個箱子出門,沿途箱中似乎有小兒的哭鬧聲,又過了幾個月,溫薛氏生下了溫實初的遺腹子,取名溫謙君,據說因為生在閏月,所以小名阿閏。不過,這都是和紫奧城沒有關系的事了,或許。
長楊宮内剛燃起燈火,安陵容于是擱下手裡的繡花樣子,玄淩忍不住贊歎:“宮中巧手不少,但是針腳似容兒一般踏實,栩栩如生者,還是少。”那上面是梨花樹枝,一針一線的樣子都平整得讓人挑不出錯來,安陵容輕輕一笑,玄淩繼續說道:“隻是這梨花,可是要做給如吟的?”
安陵容把上下眼簾合在一起,成了個溫婉的笑:“逃不過皇上的眼睛,正是要送給傅妹妹的。”
玄淩笑得開懷:“如吟在宮中少被人友善相待,好在還有容兒你。”他又片刻思索,“如吟驕縱,文鴛跋扈,蘊容輕狂,端妃敬妃木讷,唯獨在容兒這長楊宮,朕最舒心。”安陵容以袖遮笑:“皇上慣會調笑臣妾。妹妹自己看不明白,臣妾可看得明白,皇上還是最疼傅妹妹,就好像昔年……臣妾失言。”
玄淩壓了壓眉,問道:“容兒,朕心裡一直有一件事……是不是你告訴了如吟。”
安陵容略顯得有些驚訝,苦哈哈笑了出來:“臣妾怎會。臣妾知道說了出來,于皇上和妹妹都不好。”安陵容繞到玄淩身後,輕輕替他揉起了雙肩,“後宮人多口雜。皇上這幾日勞累了,就莫再想這些了。”
“後宮人多口雜。朕的嫔妃,朕的女官,他們都肆意侮辱,惹得朕煩心。”
“皇上是說,管小姐?”安陵容眸光一動。
“前幾日是越發過分起來,文鴦剛出儀元殿要去她的竹墨軒就被不知誰潑了一盆涼水,身子發熱這兩日才剛好些。”
“這後宮真是永無甯日!況且朕更沒想到,沈氏會用這種事欺辱朕!”玄淩稍直起了身子,“昔日她忽然邀寵,朕以為她是想開了,誰知竟做如此事來!真是害朕成了天大的笑話!”
安陵容溫聲安撫着玄淩:“皇上是天子,誰敢笑話皇上呢。何況多虧皇上分辨是非,才沒有繼續釀成大禍。”
玄淩轉身,執過她的手:“朕其實也難過,漓兒天資一般,瀝兒命數不濟,蘊容生的又是一個帝姬,帝姬也好,但朕總盼着,能有一個合适的皇子,将來承繼大統。你和如吟承寵許久,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安陵容低下頭去:“臣妾無福……倒是妹妹還年輕,此前還懷有過身孕,皇上該多去陪陪妹妹才是。”玄淩聽到這裡終于舒展了點笑容:“你呀,就是這樣,也從不吃味,朕就喜歡你這樣賢惠禮儀人。”說罷把她攬入懷裡,“如吟若有喜,朕自然歡喜,你和朕都還春秋正盛,朕也盼着能和你早日有個孩子。就是女兒,像你一般也一定可愛。”安陵容靠在玄淩的懷裡,沉默不語地笑着。
後來玄淩一味膩在宓秀宮。幾次誤了早朝,朝中也非議不斷,但玄淩一應奏折國事也沒耽誤處理,也都壓了下去。直到一日,玄淩在宓秀宮咳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