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宜自從喪子後終日裡瘋瘋癫癫,甄嬛去玉照宮想要好言相勸,誰曾想徐燕宜卻是受不住刺激,哭哭啼啼地一把将甄嬛推倒在地,從此再也無人去玉照宮探望徐燕宜。呂盈風嘴裡磕着瓜子,咂舌道:“她平日裡文文弱弱的,誰想到竟也有那麼大氣力,也所幸夫人沒事。”
甄嬛如今想起,還是覺得後怕,強鎮定了自己的心緒道:“她如今才喪子,言行無狀些也是情理之中。”周佩在下座,擠了擠眼:“娘娘心善。說到底娘娘兒女雙全的福氣,她到底是羨慕的,但娘娘的福氣又豈是人人都能有的。”甄嬛輕輕合上了眼,笑道:“妹妹也不必這麼說,你還年輕,将來的福氣沒準比我還大呢。”
這話是客套話,玄淩已經有一年沒有臨幸過周佩了。但周佩落寞之餘,内心多少有些歡喜。而甄嬛閑話之間,也不免擔心起來——齊月賓的病是越來越嚴重,如今二位帝姬和皇長子都養在皇後膝下,與自己可謂平分秋色,榮赤芍是不可能襄助自己的,周佩不得寵,唯有呂盈風得寵且是皇長女生母,尚算助力,本想着徐燕宜生下一兒半女,日後在宮中總能互相扶持,現如今她看來是無可能再複寵了,神志既不清,又怕是嫉恨着自己。甄嬛越想越是感慨,自己在這後宮,竟顯得孤立無援起來。
轉眼卻是沏紫拜了一禮先一步進殿内:“小主,三小姐回來了。”玉娆本就玩心大,這些年跟着父母流落偏僻地域,雖不用像玉姚那般幫父母主事,但也沒曾經在京中那樣自在,如今長住宮中,事事新鮮,自然百花亂入眼,終日裡往各處跑。
呂盈風笑眼看甄玉娆道:“夫人這妹妹,當真是美人胚子,一看就是和夫人一母同胞出來的。”甄玉娆這些日子因為跟着甄嬛,聽慣了奉承的話,低下頭隻是把玩着手中剛折下的一些花,也不理呂盈風,隻對甄嬛道:“沏紫在外面陪我折花,卻比我玩心還大,也不知究竟誰是小姐誰是奴婢。”她是笑着說的,加上這幾日來沏紫一貫和甄玉娆形影不離,甄嬛也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小女兒家拌嘴,淺笑道:“沏紫哪裡比得過你這個丫頭,就沒見你有一日是閑得住的。本宮這個做長姐的是沒有辦法了,我看合該給你找個夫君,讓婆家去管管你。”
“哎呀。”甄玉娆撇了撇嘴,臉上卻頓時潮紅遍布,她低首道:“長姐說這些幹什麼,何況二姐姐都還沒嫁……哪裡輪得到我。”提起玉姚,甄嬛心裡更是惴惴不安,她不是沒想為玉姚打算,可她性子懦弱,又死心眼,甄嬛偶爾提起,她都斷然拒絕,實在是一個二個都不讓她省心。甄嬛搖了搖頭,為了甄家,她實在是身不由己。
宮裡鬧鬼的事情也沒完沒了,宮人漸漸地攔不住徐燕宜,有時第二日清晨,會看見她披頭散發在長街上行走,抱着小兒衣物,旁人喚她,她久久不出聲,隻盯着一處喃喃道:“沛兒在叫我呢。”
玄淩實在沒有辦法,也為了她的安危考慮,命人看守着她,再不許出玉照宮一步。而鬧鬼的事情也總得解決,胡蘊蓉協理六宮,玄淩便想來找她商議,胡蘊蓉擡眼懶懶問道:“表哥當真信是三皇子的鬼魂?”
玄淩開門見山:“此中定是有人,在幕後裝神弄鬼。燕宜神志不清,才讓他們鑽了空子。”胡蘊蓉笑起來:“表哥和蘊容想得果真一樣。”她輕輕靠在玄淩的肩膀上,玄淩也拍了拍她的手:“這些日子來天災頻頻,前朝也不安定,朕處理前朝事務已是心力交瘁,皇後病弱,嬛嬛剛生産,身子還沒恢複過來,月賓也同樣不堪用,此事就全權交給你去處理了。”
胡蘊蓉欣然允下:“表哥,這事你既托付給蘊容,就且放一萬個心在這裡。蘊容既有協理六宮之權,便是要提表哥免去後顧之憂。不過……”她又故作困擾,“有些事蘊容做不了主的,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玄淩聽到這話不免氣惱:“你有話不妨直說。”胡蘊蓉笑了笑:“表哥之前說待榮常在的孩子生下來,就抱給貞貴嫔撫養,蘊容愚見,隻怕是不妥。”
玄淩稍微緩和了下來:“朕最近也在思慮此事……朕當真沒想到,燕宜對予沛的執念會如此深重。”胡蘊蓉上前,替玄淩理了理鬓邊的碎發,柔聲道:“人總有怎麼都忘不掉的東西,就像表哥,難道就覺得,純元表姐和皇後表姐,是能随意被人取代的嗎。”她話音剛落,玄淩刹那間睜大了雙眼,胡蘊蓉好似漫不經心道,“沒有人可以取代誰,您也一樣,您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您。”
玄淩剛擺駕離開,胡蘊蓉看了眼穗兒道:“你去找榮常在,說事,本宮是替她辦好了。”穗兒拜禮後下去,瓊脂坐在了胡蘊蓉身側:“小主後面可都安排妥當了。”胡蘊蓉輕笑出聲:“都這個時候,姑姑還替我擔心呢。”瓊脂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胡蘊蓉正色道:“我自然不會輕易去賭。就是她們日後要查,我也絕對不許查到我的頭上來。”
不過三日功夫,胡蘊蓉就查出了結果——昭容呂盈風嫉恨徐燕宜誕育皇子,又加之皇長女被奪,有心演這鬧鬼戲碼攪得皇後和貞貴嫔人心不安。玄淩大怒,着其禁足半年,降其為欣貴嫔。
這對甄嬛無疑是當頭一棒,眼下她能用的兵卒,隻剩周佩一人,偏生周佩又是個不争氣的,入秋後喜吃辣味,臉上害了痤病,太醫反複給她開藥,卻怎麼都沒用,臉蛋成了那樣,玄淩是斷然不會願見的。劉令娴雖有心投誠甄嬛,可她一貫無寵,又愚笨,甄嬛明白玄淩是斷然瞧她不上的。崔槿汐倒是開口,提起玄淩似對甄玉娆有意,甄嬛歎氣:“深宮險惡,本宮不願送玉娆進來受苦。”
就在這時,卻忽然李長進來,躬身道:“熹莞夫人,皇上有請,還請夫人攜四皇子擺駕鳳儀宮。”甄嬛前段時間應允了李長和崔槿汐私下對食之時,如今李長并無平日那般喜慶恭維的神色,反而肅穆小心,她心裡更是悶着氣。等到去了鳳儀,見人七嘴八舌,心裡更是不安,皇後朱宜修和玄淩并坐在上方。卻是管文鴛最先開口解了甄嬛的疑惑,卻讓甄嬛的心更受打擊:“臣妾願以管氏一族做擔保,懇請皇上滴血驗親,看熹莞夫人所生龍鳳雙胎,究竟是否為皇室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