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依忽然起身，長發淩亂，再次撲向那個孩子，同時小孩的嚎哭聲就響徹了整個殿内，伴随着母親的咒罵，玄淩拉過葉瀾依：“瀾依！鬧夠沒有！那可是你的親女兒！”

“不！”葉瀾依啜泣着尖叫，“她不是我的女兒！她要來索我的命，她要來索我的命！為什麼……為什麼無緣無故地從我的腸子裡爬了出來……日日夜夜折磨着我。我的身子……我的身子因為這個厲鬼，比具腐屍更不如！她不是我的女兒……她是你的，是你用來折磨我的！”葉瀾依的眼睛哭得紅腫，神色扭曲，痛苦得到了最後隻剩下嗚咽的哭聲。葉瀾依把自己縮成一團，眼睛探出來，還惡狠狠盯着那個孩子。

玄淩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女人這麼吵鬧過，他原以為，有了孩子，她的母性能讓她安安心心地待在自己的身邊，可誰想到她對自己的愛護勝過了其他一切，生産的苦痛，不情願的一切，在壓抑中甚至消化成了對稚子的痛恨和更深的創傷。

玄淩搖了搖頭：“先把帝姬帶回儀元殿吧。”

儀元殿的龍涎香氣味極其濃烈，玄淩很喜歡這種味道，胡蘊蓉掀開明黃帳簾，默默行了一禮。“你來了。”玄淩看着很是疲憊。胡蘊蓉上前替他揉了揉肩膀：“這麼晚了，也是苦了表哥，誰想豔嫔這樣的不懂事，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下得去手。”

“朕還在思量，那孩子究竟該交給誰撫育，總留在儀元殿，也不是個辦法。”玄淩長長地舒了口氣，“朕本想送去鳳儀宮便是，但皇後回絕道，如今她要操心漓兒和淑和溫儀已是忙得焦頭爛額，再來欣妃剛剛生下皇子，此時她再撫育一個，怕淑和心裡不痛快。嬛兒那裡也是忙不來，朕所以想起問問你。”

“表姐倒是貼心。隻是表哥想沒想過，蓉兒亦有珍缡，帝姬若養在蓉兒那，蓉兒當然也會盡心為表哥分憂，隻怕兩個孩子将來鬧不痛快。”聽完這番話，玄淩神色略是失落，胡蘊蓉笑道，“表哥，蓉兒倒是想為你引薦個人選。”

“誰？”

“陸順儀。”胡蘊蓉娓娓道來，“陸順儀位份雖不高，但資曆老，也有過生養的經驗，如今得了帝姬，定當視若己出，難道不是最佳的人選？”

玄淩垂下眼簾，眼神中兜兜轉轉，竟萦繞着一縷哀思：“仙慧那時候……都會喊父皇了。朕的長子，長女，朕後來便不願去看景華。見到她就好像想起了仙慧。”景華是陸順儀的名字。玄淩好像陷入了追思之中，喃喃道：“倒也合适。”

葉瀾依把自己關在了綠霓居，每日依然不是哭就是怨。反之，陸景華被晉為從三品婕妤，又添了個養女，撥浪鼓不停地敲着，各色的玩具一應俱全，哄着襁褓裡的孩子咯咯笑。胡蘊蓉笑道：“如今婕妤是歡喜了。”

“嫔妾是萬萬沒想到，還有機會撫育孩子。”陸景華抱起帝姬，嘴角歡喜得幾乎顫抖，寬廣的長袖把那小孩牢實包住，她笑着笑着，忽然惆怅起來，“雖然不是我親生的，我定會把帝姬視為己出。”

燕兒湊上來道：“娘娘雖然心裡還是念着仙慧帝姬……但這些日子看着開朗不少呢。”陸景華道：“仙慧是仙慧，這孩子是這孩子。”

“我絕不會讓這孩子，活在仙慧的陰影之下的。”

胡蘊蓉剛走出殿門，撞見杜佩筠神色羨慕地看向這邊，杜佩筠瞧見了她，低身行了個禮。走了一會，她又遠遠瞧見安陵容，她本就是清瘦的人，如今更是憔悴不堪，面上有濃重的黑眼圈，似是要往宓秀宮的方向走去。

穗兒在旁邊小聲念叨起來：“據說安貴嫔的娘親也被押了起來。想來她這幾日都不痛快。”

胡蘊蓉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安陵容：“太後不是說今日要召母親入宮嗎，咱們先去頤甯宮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