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五年八月十七,黃道吉日。
宣旨的内侍聲音洪亮,在烈陽下那一道明黃色聖旨格外耀眼:“朕惟乾始必賴乎坤成健順之功必備,外治恒資于内職,家邦之化斯隆。惟中阃空虛,咨爾賢妃胡氏,睢麟媲美。柔嘉成性、允符天伣之祯。淑慎為儀、式兆月恒之慶。茲仰承懿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後。其尚助隆孝養。克葉雝和。茂衍昌熾于本支。共薦馨香于宗廟。欽哉。”
沉重的鳳冠壓在她的頭顱上,她跪下,沒有一點差池地對着那道旨意:“謝吾皇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六宮嫔妃幾乎全數到了長樂宮,胡蘊蓉端坐上座,毓欣夫人與明妃一左一右,率領衆妃向胡蘊蓉行禮:“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接受完衆妃跪拜的殊榮,祭祖,告天地,每一項環節都繁瑣,但胡蘊蓉并不覺得累,今天之後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大周皇後,再不會讓任何人欺壓到她的頭上。
玄淩執過她的手,胡蘊蓉眉目溫情脈脈:“陛下。”這還是她頭一次喚玄淩以“陛下”。玄淩癡癡地看着她:“皇後,莫要忘記你答應過朕和母後的。”胡蘊蓉感受着和煦的日光,笑顔如花:“自然。”她比誰都清楚,玄淩對她并沒有感情,但她也并不看重玄淩是否珍愛于她,無論如何,她已經成為大周的皇後,走上那對女人來說的無上之巅。
瓊脂喜極而泣,一向穩重的她說話比往常快了許多:“娘娘,老爺免罪追封恩定伯的旨意也終是下來了,翁主被賜封戶。”
胡蘊蓉驚喜之餘不免平添一份憂色在眸中:“我知道太後還沒原諒我,否則不會讓母親作為宗親和中宮生母,也不進宮。”
“日子還長着。”瓊脂安慰着胡蘊蓉。
胡蘊蓉提了提神:“我知道。”操勞了一整日,立後不隻是家事,也是國事,貴族宗親,文武百官,外國使臣,都送來了琳琅滿目的賀禮。其中宗親之中承惠長公主的臉色最難看,但還是按禮數朝見完畢胡蘊蓉。
胡蘊蓉得意地看着她送來的上好白玉雕花擺件:“如今本宮該稱長公主一聲姑母了。”
“姑母放心,到底是自家長輩,本宮不會讓姑母太難堪。”胡蘊蓉悠悠道,“不過将來,姑母做事可定要小心為上。”承惠長公主臉色難堪,僵硬地笑着,胡蘊蓉其實懶得理她,不過看她這幅模樣心裡很是痛快。
胡蘊蓉想起嘴角都忍不住翹起來,她從來不是什麼君子,雖不會咬死人不放,也樂得見欺淩她的人窘迫。和睦那一日也不必進學,鳳袍很寬廣,和睦身子小,胡蘊蓉輕輕松松就能把她盡數包裹在懷裡,和睦還在那裡撒嬌:“母親。”
胡蘊蓉戳了戳她的額頭:“傻孩子,今日該喊母後了。”
“母親就是母親。”和睦說道。其實胡蘊蓉也曉得她的心思,朱宜修待她不薄,小孩子不懂那些算計,自然心裡留着一點朱宜修的位置。她看着這個孩子,活脫脫是自己的骨肉,也是她唯一的骨肉,她從前想過若和睦是個皇子,她不知道該少多少憂慮,但這個孩子越長越大,她開始慶幸她是個帝姬,她不願意這孩子參與到勾心鬥角之中,不願意将來有日手足相殘,她現在更是坐在了中宮的寶座上,她可以給她的女兒鋪好一切道路,讓她無憂無慮。
幸運的是,和睦的确和她的其他姊妹比無憂開朗得多。
胡蘊蓉執過和睦的手,眼前是一塊壯觀絕景的珊瑚,胡蘊蓉癡癡道:“母親小時候,你外祖父有次得空帶母親在海邊,看見了同樣壯觀的珊瑚。”
“外祖父去哪裡了?”和睦喃喃,她才想起來從來隻見過外祖母,沒有外祖父的消息。她意識到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低下頭,“母親,對不起。”
“沒什麼抱歉的,珍缡這麼可愛的孩子,母親想你外祖父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