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人都已經走了,但有了這些東西做個盼頭,又好像這人時時刻刻都陪在自己身邊。
後面的日子,或許也沒這麼難捱。
第二日起來後,楚秋池拿起鐘未期留下的發飾挽發,換上了件淺綠長衫。
段戲生已經先行去了太子府,而他則是要應約去一趟詩會。
當今皇帝緻力于用各種方式凸顯國泰民安的景象,這麼些年不管出現多大的事,那些個活動都如約舉行,不少年輕官員為了讨皇帝歡心都會前去。
這是個讓楚秋池判定朝中官員立場的好機會。
詩會在蘭庭舉辦,那地方是當年特地為一些閑雅人士建的,時不時有一些詩會都在此處,裡面也收錄了不少文采斐然的詩詞,是個雅緻地方。
楚秋池來得剛好,才到不久詩會就開始了。
從楚秋池入官場以來便一騎絕塵,多數官員對他也都是敬重有加,以至于他剛踏進蘭庭,便有不少朝中官員和一些小輩起身示好。
人都是利己主義者,都清楚别給自己招惹一個城府極深的仇家的道理,哪怕隻是一個隻有點頭之交的陌生人也比結仇好。
聰明人都不會想跟一個外界的怪物作對,哪怕這個怪物,也隻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或許是幾日前燕都才下過雨的緣故,詩會開場便是以“雨”為題作詩。
楚秋池以往來詩會都處于喝茶觀賞的狀态,今日也不例外。
他端着茶盞,靜靜看那些年紀尚輕,急于表現的小輩,雙眸無波無瀾。
無趣。
這場詩會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便是作詩,魁首可得聖上墨寶,于大多數人而言,是極大的榮耀。
最後的魁首是溫家的小公子,溫家近日在朝中如日中天,這次小公子奪魁首自是有不少人上趕着道賀。
楚秋池掃了眼那位溫公子的詩,詞不逮理,浮于表面,唬唬人還行,但實在不能深究。
這次詩會來的官員不多,大多數都是朝中大臣家中小輩,也不怪這小公子能奪魁首了。
收回看詩的視線,楚秋池慢悠悠喝着茶,繼續審視參加詩會的達官顯貴,俨然不打算去做做表面功夫,恭賀一下那位魁首。
其他人也好似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楚秋池若是不想,除了聖上和太子,沒人能逼他。
隻是事與願違,楚秋池不去自找無趣,無趣便自己找上門。
溫敬言被捧着長大,稱得上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看着這麼多人圍着自己,又發現那位楚大人對自己不屑一顧的樣子,自然是十分不服氣。
他想起外界的傳聞,說這位太子太傅有沒有真才實學暫且不論,單說那張堪稱禍害的臉,背地裡就不知道用美色勾了多少人上榻承歡。
溫敬言自認才學出衆,平生最厭惡的便是好皮囊的人做官。
楚秋池看出來這小公子對自己不加掩飾的不喜和惡意,沒忍住在心裡嗤笑一聲。
還是太年輕,隻知以貌取人,毫無分辨能力。
裕朝尊師重道,前朝對于三公官位大多都是虛職無實權,但本朝卻截然相反,三公的權利甚至可以跟丞相一決高下。
楚秋池沒有把這個小孩放在眼裡,嫌麻煩。
隻是不知是不是最近溫家在官場得意太久了,給了溫敬言一種自己能跟叫闆的錯覺,竟然直接當着楚秋池的面把那些謠言放在明面上嘲諷。
“一個靠臉的狐媚東西,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來詩會”
話落,蘭庭嘈雜的聲音瞬間消失,安靜得怕是地上掉下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少人都在心中腹诽,這小公子怕是不要命了。
但想歸想,還是沒什麼人出來阻止,都等着看這邊的熱鬧。
楚秋池沒想到溫敬言這麼蠢,嗤笑出聲将茶盞放下,懶懶地掀起眼皮看過去,嘴角還帶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明明那雙眼睛沒什麼情緒,但溫敬言卻渾身發麻,像是被什麼盯上一般。
他定了定心神,安慰自己一定是錯覺。
楚秋池将手屈着支起腦袋,說話的聲音帶着寒意“溫公子,你知道上一個說這些話的人,是誰嗎”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溫敬言愠怒又不自覺想走的模樣,補上了後面的話“朱家”
他沒有多說,但在座的卻都清楚朱家如今的境地。
抄家充公,本家斬首,旁支流放,隻因有人參他們貪污上萬兩真金白銀。
從前沒人知道背後之人是誰,但楚秋池如今提起,便是明晃晃的告訴衆人,朱家是招惹到了他,才有了滅門之災。
“我這人不是什麼君子,想必溫公子也聽過一些傳聞,外面如何評說的來着?啊,怪物”說到這,楚秋池笑了下。
也不知是嘲諷還是其他原因。
“睚眦必報,不近人情,城府極深,這些言論不知溫公子可曾聽過,隻是現在看來,應該沒怎麼放在心上,不然……也不會蠢到在我面前撒野”
“我這人向來不信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旁人辱我欺我,我自是千倍萬倍奉還,比起等不知何時來的報應,我更喜歡親自出手,利用身邊人看那些蠢貨掙紮”
楚秋池說話聲音不大,卻能讓蘭庭大多數人都聽見。
這段話實在嚣張不可一世,可偏偏,他又的确有這個資本。
今日之事,沒人願意惹火上身為溫敬言出頭,也沒人敢将楚秋池這些話完完整整的傳出去。
不會有人想到處樹敵。
楚秋池擡頭,兩手交叉放在腰腹,微微揚起的唇角放下,看着溫敬言的眼神不帶絲毫溫度,讓人如墜冰窟。
“鐘小将軍能力出衆,我不介意讓他在玄城再替我搜點什麼東西出來玩玩”
“你覺得呢,溫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