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留下意味深長的一抹笑,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唐皎的表情。她倒是沉得住氣,現如今還沒有對自己動手。
“李平被逼上梁山前,他的對與錯,我沒資格評判。可你害他的妻女流離失所,這便是錯!”
“何為對錯!”
“李平不仁,這是錯,當由我大燕律法管束。你奪其家産,不顧他人性命,這也是錯!亦該由我大燕律法...”
“唐門主在京都待久了,不知道外面有外面的規矩。你說我害他妻女流離失所,又可知他三妻四妾,好賭成性,不問家室。他夫人的死,和我沒關系。至于他的女兒,唐門主,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要帶走你逮捕回來的人。”
唐皎不語,眼裡泛着寒意,等着她的新把戲。
“我請唐門主看一場戲。唐門主放心,我不會殺你。”
“是你不能。”
唐皎糾正着她,無一絲怯懦。她平靜地說着事實,令沈朝一頓,随即忍不住淺笑。
“難得景弦時常提起你。的确有趣。随你怎麼說,我帶你去看看李平。”
“他沒死?”
唐皎蹙眉,自打那日沈朝擅自帶走他,唐皎一直以為李平已死。
“我不喜歡自己動手殺人。我和唐門主不同,怕血。唐門主,請。”
沈朝起身,轉動藏于角落的機關,主殿的牆壁緩緩轉動,須臾,一間暗格浮現。唐皎握刀的手一緊,她默默上前,跟着沈朝一同下了階梯。
火光搖曳,随着她二人的到來掀起短暫漣漪。所謂暗格,更像是一間牢房。鐵鍊晃動,與地面摩擦。
沈朝的下屬為她們舉着火把,一路上前。唐皎凝望着前方黑暗,火光靠近,黑暗被驅除,男人不人不鬼得蜷縮在角落,腳上捆着鐵鍊,身上落着觸目的鞭傷。
唐皎眼眸一顫,她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她。因私心,逮捕他後,她返回去追不聽話的女人。卻也弄巧成拙被沈朝截走了李平。
“救我…唐大人救我!”
李平連滾帶爬到了鐵欄處,不甘得扒着鐵門呼喚唐皎。唐皎握刀的手更緊一分,像是權衡,她閉上了眼,直到内心趨于平靜。
“你讓我來此,隻是為見他?”
“自然不是,我的戲好不好看,唐門主已經見識過了。”
唐皎看出沈朝故意激怒自己,索性撇過視線不再看她。沈朝無奈挑眉,除了周衡,天下沒幾個人能讓她亂了情緒一般。
拍了拍手,有人從暗中摸摸走出。
丫頭看着不過一十六,身上的錦衣幾經周折,被塵土沾染得灰蒙蒙的。她目光怯怯,步子吞吐。縱使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痕,眼裡恐懼難掩。
時間變得緩慢,沈朝并為催促,直到李懷甯站在自己面前,不安地環顧四周。
“李懷甯,認得他嗎?”
女孩身軀微顫,看了眼李平,被他的目光灼燒,吓得向後退去兩步,險些撞到唐皎。
“李懷甯,你有兩條路。”
“要麼,殺了他,我準你入淩霄閣念書,保你在有生存之法前衣食無憂。”
“要麼,離開,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今後是生是死,我不再過問。”
話音一落,下屬将匕首遞給李懷甯,女孩手發顫,匕首跌落在地。下屬并不強求,又去打開了牢房門,将李平制服。
“我是你阿爹!你吃我的穿我的,我有沒有虧待過你!甯甯,我可是你爹!”
唐皎眼神黯淡,平生第一次,她知道這件事是錯的,她沒有勇氣阻攔。她和李懷甯是同路人,可自己遇到了月清瑤。
她怕自己背負弑父之名,便先一步殺了周衡。她自作聰明,以為自己什麼事都需依仗她。她從未考慮過自己的安危……
唐皎喉嚨幹澀,她想說些什麼,她發不出半個字。等她逐漸有了意識,隻嗅到濃烈的血腥味。地上的匕首消失了,李懷甯滿手是血,仍不肯停手地将刀插入李平心口。
她眼底流淌着瘋狂的恨意,淚毫無征兆地跌落,讓雨夜更顯凄涼。
怯懦的孩子失蹤了,又是一枚沈朝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