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絲隻睡了一小會兒,男孩們換好了衣服赫敏才叫她起來,她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一邊透過窗戶向外面看,但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而且被雨水打濕的車窗上髒兮兮的。
終于,火車慢慢地減速了,他們又聽見四下裡一片紛亂嘈雜,因為每個人都在忙着把行李和寵物歸攏在一起,羅恩和赫敏要監督秩序,就又從車廂裡消失了,留下哈利洛伊絲和其他人照看克魯克山和小豬。
“我來提那隻貓頭鷹行嗎?”
盧娜對洛伊絲伸出手來接小豬,納威在一旁小心地把萊福塞進長袍裡面的口袋。
“謝謝。”
洛伊絲說着把籠子遞給了她,這便于她将克魯克山更穩妥地抱在懷裡,他們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出包廂,彙入了過道裡的人流,第一次感覺到夜晚的空氣吹在臉上的刺痛。
“一年級新生請上這兒排隊!所有一年級新生都跟我來!”
不是熟悉的海格,他的聲音被另一個幹脆利落的女聲取代了,一盞提燈搖搖晃晃地朝他們這邊移了過來,就着它的亮光,洛伊絲看見了格拉普蘭教授那突出的下巴和修剪得一絲不苟的頭發,這位女巫前一年曾代替海格上過一段時間的保護神奇生物課。
“海格哪去了?”
沒人能回答哈利的問題,大家都被人群推着往前走,盧娜納威早和她們分開了,得益于哈利緊緊牽着洛伊絲的手,他們才能一起被推向霍格莫德車站外那條被雨水沖刷過的黑乎乎的街道,這裡停着約一百輛馬車,每年都是它們把一年級以上的學生送到城堡去的。
“嘿,你們兩個把我的小豬丢到哪去了?”
“盧娜拿着呢,”哈利說着急切地轉過身來,想跟羅恩讨論一下海格的事,“你說,為什麼不——”
“你想問海格?其實我也不知道,”羅恩顯得很是擔憂,“他可别出什麼事……”
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正在把幾個神情很膽怯的二年級同學推到一邊,好讓他們獨占一輛馬車,幾秒鐘後,赫敏氣喘籲籲地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馬爾福剛才在那裡對一個一年級新生的态度非常惡劣……我發誓一定要告他一狀,他戴上徽章還不滿三分鐘呢,就利用它變本加厲地欺負别人!噢,洛伊,謝謝你幫我抱着克魯克山…走吧,我們趕緊找一輛馬車,待會人多起來就沒有地方了。”
“我還沒有拿到小豬呢!”
赫敏并不理會羅恩的話,她已經朝最近的一輛空馬車走過去了,拉車的夜骐在窗戶透出的艨胧燈光的映照下,實實在在地閃着光,鼻孔裡噴出的氣息在夜晚寒冷的空氣中凝成了水汽。
哈利和羅恩很快跟上來,小豬的籠子已經回到羅恩手裡,但他和其他大多數人一樣躲着盧娜,盡管她之前幫他照看了好一會兒小豬。
盧娜并不在乎這些,她那雙銀白色的大眼睛裡映出夜骐的翅膀,洛伊絲也忍不住去看夜骐移動的側影:
“你也能看見?”
盧娜淡淡一笑,盯着洛伊絲看了片刻,就好像她是一個還算有趣的電視節目:
“哦,是啊,我從第一天來這裡就能看見它們…它們一直在拉馬車,看來我們的頭腦一樣清醒。”
禮堂裡滿滿當當地擺着四張長長的學院餐桌,上面是沒有星星的漆黑天花闆,與他們透過高高的窗戶看見的外面天空一模一樣。
餐桌上空飄浮着一根根蠟燭,照亮了點綴在禮堂裡的那幾個銀白色的鬼魂,也照亮了同學們興奮的面龐,他們在興高采烈地談話,交換暑假裡的新聞,大聲跟其他學院的朋友打招呼,互相審視着對方的新發型和新衣服。
洛伊絲她們在桌子中央找到幾個座位坐在一起,一邊是差點沒頭的尼克,另一邊是帕瓦蒂佩蒂爾和拉文德布朗。
她們肯定前一秒鐘還在談論哈利,因為洛伊絲一行人坐過去的時候,那兩個女生虛情假意、過分熱情地跟哈利打招呼。
不過哈利早已經做好了準備,或者說火車上的經曆已經讓他習慣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的目光越過同學們的頭頂,向禮堂前頭的那張長長的教工桌子望去。
“海格不在那裡。”
“他不會受傷什麼的吧……會嗎?”
“也許他還沒有回來呢……你們知道的,還沒完成任務,就是他暑假裡為鄧布利多做的那件事情。”
“一定是的,就是這樣。”
哈利和羅恩互相勸說了半天,似乎一下子釋然了,可是赫敏咬着嘴唇,目光來回掃視着教工桌子,似乎希望能為海格的缺席找到一個有說服力的解釋,她敏銳地伸手指着教工桌子的中間。
“那是誰?”
大家的目光跟随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先是落在了鄧布利多教授身上,鄧布利多坐在長長的教工桌子正中間的那把金色高背椅上,穿着布滿銀色星星的深紫色長袍,戴着一頂配套的帽子。
有一個身材矮胖,留着一頭卷曲的灰褐色短發的女人正對着他的耳朵說話,她的頭發上面還打着一個非常難看的粉紅色大蝴蝶結,跟她罩在長袍外面的那件毛絨絨的粉紅色開襟毛衣相配,當她轉過臉,癞蛤蟆似的一張臉和十分凸出的一對眼球面向哈利的時候,哈利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那個姓烏姆裡奇的女人!”
“誰?”
“她參加了對我的審訊,她替福吉工作!”
“她為福吉工作?!那她到這裡來幹什麼呢?”赫敏重複一遍,皺起了眉頭,她仔細看了看教工桌子,眯起眼睛“不,不會,肯定不會……”
哈利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也沒有追問,他的注意力被剛出現在教工桌子後面的格拉普蘭教授吸引住了,她走到桌子的最盡頭,坐在了原本應該屬于海格的座位上。
這意味着,一年級新生肯定已經渡過湖來到了城堡,果然,幾秒鐘後,通往大廳的門開了,長長的一隊看上去驚魂未定的一年級新生由麥格教授領着走進了禮堂。
洛伊絲不知道自己一年級站在那裡,等待那場将要決定她屬于哪個學院的神秘測試時的心情是否和他們一樣忐忑,當麥格教授端起上面放着古老分院帽的那隻凳子,禮堂裡嗡嗡的談話聲漸漸平息了,赫敏回過神來,給洛伊絲指了指站在第二排左側探頭探腦的小女孩:
“那女孩好像你小時候。”
分院帽的帽檐旁那道裂口像嘴一樣張開了,它開始大聲唱起歌來,洛伊絲隻能和赫敏擠在一起才能聽見對方的話。
“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了……你還嘲笑我,說開學之前就把沒什麼用的校史讀了的人是蠢蛋,我當時其實有點讨厭你,要不是萬聖節你幫我打了羅恩一頓,我估計會錯過一個好朋友了。”
“那是因為你那天之前把筆記借給我了。”
“好吧,禮尚往來。”
赫敏掐了掐她的臉,轉身認真聽分院帽和前幾年絲毫不同的一長串話,帽子說完又一動不動了,四下裡響起了掌聲,但其間夾雜着竊竊私語,這可是之前從沒有過的。
通常,分院帽隻描述霍格沃茨四個學院所看重的不同品質以及它自己給學生分類的任務,今年它卻試圖給學校提出忠告。
“今年是不是有點跑題了?”
“确實是這樣……不知道它以前有沒有發出過警告?”
“有過的,有過的,”差點沒頭的尼克很知情地說,隔着納威朝赫敏探過頭來,納威恐懼地退縮着,不想讓一個鬼魂從自己身體裡穿過去,“分院帽覺得自己在道義上有責任向學校提出适當的警告,如果它覺得……”
尼克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麥格教授正等着報出一年級新生的名單,這會兒用十分嚴厲的目光瞪着那些交頭接耳的同學,他用一根透明的手指壓在嘴唇上,一本正經地坐得筆直,禮堂裡的嗡嗡議論聲漸漸平息。
麥格教授又皺着眉頭掃了一眼四張桌子,然後垂眼望着手裡那張長長的羊皮紙,大聲報出第一個名字:
“尤安?阿伯克龍比。”
一個神色驚慌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把帽子戴在了頭上,幸虧有他那兩隻大得出奇的耳朵卡住,帽子才沒有滑落到肩膀上。
分院帽考慮了片刻,随即帽檐旁的裂口又張開了,大聲宣布道:“格蘭芬多!”
格蘭芬多的同學們一齊熱烈鼓掌,尤安踉踉跄跄地走到他們的桌旁坐了下來,看他那副神情,似乎巴不得地上有個洞讓他鑽進去,再也沒有人盯着他看了,但洛伊絲饒有興趣地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他圓嘟嘟的小臉,興奮地告訴赫敏自己剛得出結論:
“這個像納威!”
“是有點。”
“那個好像拉文德!”
“那個像……”
洛伊絲似乎從大部分新生裡都能看見熟人的影子,在她和赫敏的小聲研究裡,那支長長的一年級新生隊伍一點點縮短,報出名字和分院帽宣布分院結果之間的空隙,甚至可以聽見羅恩的肚子在咕咕直叫,最後一位一年級新生被分進了赫奇帕奇,麥格教授拿起帽子和凳子大步走開,這時,鄧布利多教授站了起來。
“歡迎我們的新生,也歡迎我們的老生,歡迎你們回來!演講的時間多得是,但不是現在,現在大家痛痛快快地吃吧!”
禮堂裡發出一片贊賞的笑聲和熱烈的鼓掌聲,鄧布利多端端正正地坐下來,把長長的胡子甩到肩膀上,不讓它們擋着他的盤子,五張長桌上一下子堆滿了大塊牛肉、餡餅、一盤盤的蔬菜、面包、果醬和一壺壺的南瓜汁,桌子因不堪重負發出陣陣呻吟。
“太好了。”
羅恩垂涎欲滴地歎了口氣,抓起離他最近的一盤排骨,開始一塊塊地往他的盤子裡堆,差點沒頭的尼克在一旁郁悶地看着他。
“對了,尼克,分院之前你想說什麼?”
尼克似乎很高興有理由把目光從羅恩身上挪開,羅恩這會兒幾乎是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烤土豆。“我以前好幾次聽過分院帽提出警告,總是在它感覺到學校面臨着巨大危險的時候……當然啦,它的忠告每次都是一樣的:團結一緻,保持内部的穩定。”
“它隻是一頂帽子,怎麼會知道學校有危險呢?”
“它放在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呀,所以我敢說它在那裡昕到了一些什麼。”
“它希望四個學院的人都成為朋友?”哈利朝斯萊特林的桌子望去,德拉科·馬爾福正在那裡侃侃而談“這種可能性真的很小。”
“你這種态度不對,和平共處,共同合作,這才是關鍵,我們這些鬼魂雖然屬于不同的學院,但始終保持着親密的友誼,你看,盡管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之間競争激烈,我卻做夢也沒有想過找血人巴羅吵架。”
“那隻是因為你害怕他。”
聽到羅恩這句話,差點沒頭的尼克顯出一副受了很大侮辱的樣子:
“害怕?我相信我尼古拉斯·德·敏西一波平頓爵士,在我的一生中從沒有犯過膽怯的錯誤!我血管裡流淌着高貴的血液——”
“什麼血液?你肯定不會還有血液啊……”
“那是一種修辭手法!”差點沒頭的尼克惱火極了,腦袋在割開一半的脖子上危險地顫動着“我想,我仍然可以享受随心所欲地說話的自由,盡管我已不再擁有吃喝的樂趣!但是我已經習慣了同學們拿我的死亡開玩笑,我可以告訴你!”
不幸的是,羅恩的嘴裡被雞腿塞得快要爆炸了,他隻能含糊不清地嘟哝一句“不是有意嘲笑你”,而尼克似乎認為這句道歉過于輕描淡寫 他一下子飛到空中,正了正插着羽毛的帽子,離開他們飄向桌子的另一頭,坐到克裡維家的兩兄弟中間去了。
“羅恩!看你幹的好事!”
“赫敏!這不能怪我!”羅恩終于把滿嘴的東西咽了下去“我問一個簡單的問題都不允許嗎?”
在後來吃飯的時候,他們倆一直氣鼓鼓地沉默着。
哈利和洛伊絲對他們鬧口角已經見怪不怪,覺得犯不着去給他們調解,她們兩個正好利用這個時間津津有味地享用桌子上的牛排和腰子餡餅。
同學們都吃飽喝足後,禮堂的聲音漸漸嘈雜起來,這時鄧布利多又一次站起身,說話聲立刻停止,大家都把臉轉向了校長。
“好了,既然我們正在消化又一頓無比豐盛的美味,我請求大家安靜一會兒,聽我像往常一樣講講新學期的注意事項:一年級新生應該知道,狩獵場裡的禁林是學生不能進去的……這一點,我們的幾位高年級同學現在也應該知道,管理員費爾奇先生第四百二十六次請求我提醒你們大家,課間不許在走廊上施魔法,還有許多其他規定,都列在那張長長的單子上,貼在費爾奇先生辦公室的門上。”
“今年,我們的教師隊伍有兩個變動,我們很高興她歡迎格拉普蘭教授回來,她将教你們保護神奇生物課,我們同樣高興地介紹烏姆裡奇教授,我們的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新老師。”
禮堂裡響起一片禮貌的、但不很熱情的掌聲。
“學院的魁地奇球隊選拔将于——”
忽然,鄧布利多猛地頓住話頭,詢問地望着烏姆裡奇教授,由于她站起來并不比坐着的時候高出多少,所以一時間誰也不明白鄧布利多為什麼突然停下不說了,聽到烏姆裡奇教授清了清嗓子,大家這才明白她已經站起來,正準備發表講話呢。
鄧布利多隻是一刹那間顯出驚訝的神情,接着他就機敏地坐了下去,專注地望着烏姆裡奇教授,似乎正迫不及待地想聽她說話,其他教師則沒有這樣巧妙地掩飾他們的驚詫,斯普勞特教授的眉毛都快蹿到她飄拂的頭發裡去了,麥格教授把嘴巴抿得很緊,以前從沒有哪位新教師打斷過鄧布利多,許多學生都在暗暗議論:這個女人顯然不懂得霍格沃茨的規矩。
“謝謝你,校長,謝謝你說了這麼熱情的歡迎辭。”
烏姆裡奇的聲音又高又尖,還帶着氣聲,像小姑娘的聲音一樣,但小女孩的聲音聽了會讓洛伊絲心情變好,這種硬擠出來的做作聲音隻想讓人上去給她兩拳。
“我必須說,能回到霍格沃茨真是太好了!”烏姆裡奇咧嘴微笑着,露出嘴裡很尖的牙齒“ 看到這些愉快的小臉蛋朝上望着我,實在是太好了!”
周圍的面孔沒有一張是愉快的,他們都顯得很吃驚,居然有人把他們當成五歲的小孩子。
“我迫切地希望早日認識你們大家,我相信我們會成為非常好的朋友!”
同學們聽了這話,互相交換着目光,有些人幾乎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一臉壞笑。
“我會跟她做朋友的,隻要别讓我借她那件開襟毛衣。”
不遠處的帕瓦蒂小聲對拉文德說,兩個人都不出聲地哧哧笑了起來。
烏姆裡奇教授又清了清嗓子,當她繼續說話時,她聲音裡的一些氣聲聽不見了,現在她的聲音變得一本正經得多,話也說得幹巴巴的:
“魔法部一向認為,教育青年巫師是一項十分重要的事情,你們與生俱來的一些寶貴天賦,如果不在認真細緻的指導下得到培養和鍛煉,可能會毫無結果,魔法世界獨有的古老的技藝,必須代代相傳,不然就會消失殆盡。我們的祖先積累下的珍貴的魔法知識寶庫,必須由那些有幸從事高貴的教育職業的人們對它們加以保護、補充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