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突然有些涼了,比白辭的聲音還要涼,任欽努力消化了聽到的消息。
“飯店,一棟樓?”話裡的疑問就是價值不對等,海城的房價不低,一個飯店怎麼可能拿一棟樓。
“不止一家。”平凡的聲線,有點聽不出來的傲嬌。
“那,你要這麼多房子也沒什麼用,而且……”而且有房産稅,還要維護樓層,實在是很麻煩,不像白辭的作風。
“低價租給我的其他員工。”
“什麼意思?什麼員工?”
白辭突然感覺任欽真像一隻好奇的貓。
以免再有問題,白辭一口氣說清楚:“拆的隻是一部分,我還有幾家飯店,嗯,可能幾十家,都在這附近,包括剛剛我們去的那家,也是我的,裡面的員工都住在那棟樓,她們都是學生,所以我低價租給她們。”
海城的學生大多都是原住民,但也不乏有寒門考進來的,她們在這個物價高的離譜的城市,要想讀下去,肯定是要兼職的,她們不會每日都有時間工作,但也有很忙的時候,不能及時回學校時就需要一個住所。
寬寬因為任欽的停下被後拽了一下,差點摔了後腦勺,轉悠悠走到兩人腳邊,轉一圈把兩人纏在一起,然後趴下。
所以那家飯店才會有新鮮的蘋果,所以那家飯店的裝修很有品味,所以那家飯店的服務生會照顧白辭。
夜色逐漸漫上來,新的白辭蓋過記憶中的脆弱的女孩。
白辭說的很簡單,但其中的心思和門道彎彎繞繞,遠比她說的要複雜,白辭能想到這一層,任欽心裡有些複雜。
“白老師是個好人。”
一個挑眉,示意任欽這句話實在是沒必要。
撲哧——
任欽想到什麼,突然就笑了,繼續往前走,疑問道:“那剛剛怎麼沒說那家飯店是你的啊?封煦還結帳了呢。”
白辭盯着寬寬一甩一甩的尾巴,很理智地反問:“不是她要請嗎?”收回視線,又誠實地補充,“而且最近這個地方都不會有很多人,沒人吃飯,我會虧錢。”
幾十家店啊,怎麼會虧錢啊,任欽覺得這樣的白辭還真是有點可愛。
任欽回憶了一番,靈光乍現,追問了一句:“那我們去泰城前,晚上劇組聚餐的飯店……”
“也是我的。”
任欽眼眸一亮,像是看到了行走的金子,不一會,又要張口,白辭卻比她先一步。
“孟導和我見你那次的飯店也是。”
“這附近的都是?”
白辭思索,答道:“差不多?定妝照那天晚上的店,我盤給老闆了,應該不算吧。”
“所以你才知道附近的店都關門了,因為都是你規定的?”
白辭不置可否。
“那你怎麼知道那家一定營業呢?”
“合同裡寫了,她說每天晚上營業到淩晨三點,我覺得下戲可以去吃飯才盤給她的。”
哇哦——
任欽突然覺得白辭還真的很會做生意,每次吃飯都給自己的飯店拉生意。
白辭自留的房子是頂層,一共十七層,小區不算上富民區,勝在是新建的,沒什麼人,綠化還沒來得及退步,原本以為不會碰見人,結果電梯裡還真有學生打扮的小姑娘下來。
小姑娘梳個高馬尾,很腼腆,看見白辭後剛要張口,見到任欽後又閉上了,點頭示意就跑掉了。
任欽回頭看了一眼,問白辭:“每個員工你都認識嗎?”
“不一定,我不管這些,我隻負責拿錢。”
好古早的霸總發言,從白辭嘴裡說出來還真有“女人,跟着我你會享福”的即視感。
普通的兩室一廳,沒什麼裝飾品,隻留下一長條沙發,空曠的房間很容易積灰,但明顯這裡是每天有人打掃的樣子。
任欽很有禮貌得管住眼神,寬寬到了密閉的房間開始撒歡。
“寬寬是買來的嗎?”
懶懶不是,懶懶是她和白辭在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裡撿來的,也不是品種狗,普通的長不大的小白狗,但很有靈性,很聰明,不太活潑,隻有在任欽和白辭都在的時候才會搖搖尾巴。
白辭查看了飲水機的水,估計是不能喝了,随手從冰箱取出兩瓶水,遞給任欽,道:“算是吧,我去年有部電影需要一隻流浪狗,編劇帶我去寵物店挑狗的時候,寬寬就一直扒着我,編劇最後覺得應該去狗市看看,我們就要走了,寬寬跟着跑出來,咬住我褲腳不松口,老闆說寬寬自打出生就悶悶不樂的樣子,沒有這麼激動過,看跟我有緣低價讓我帶走。”
寬寬喝完白辭倒的水後舔舔嘴,晃悠晃悠走過來,在兩人之間趴下,白辭看着它的眼神格外寵溺。
“其實,我進店的一瞬間也有種感應,我一定會帶它走。”白辭捏着手機的瓶子,發出尖銳的聲音。
暖黃的落地燈照着兩人,任欽的手倏得攥緊衣服,有些緊張,心髒發酸,直至酸度影響到眼睛才肯開口。
“那為什麼叫寬寬呢?”任欽沾了寬寬的光,也沉浸在白辭寵溺的眼神裡。
白辭收回視線,望向更遠的窗外,人煙稀少的影視基地就像是沒有束縛的世界,也是當初白辭選擇做演員的原因,泡在開闊的影視基地,就像是徜徉在宇宙中。
但她沒想到,大多時候,都是許多人聚在一起拍戲,隔壁片場都人滿為患,一樣的人多。
“因為希望它可以走寬路,放寬心,寬慰自己。”希望它能和自己不一樣,能有所依托,有所追求,有所目标,不用因為不得不飄蕩所以選擇一份可有可無的職業。
任欽從沙發挪到地上,盤腿坐下,寬寬的腦袋擡起來,放在她的大腿上,眯眯眼,長歎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個很艱巨的任務。
“我也養過一隻狗,叫懶懶,”寬寬耳朵一動,任欽摸在上面,“它怎麼喂都長不大,我當時說肯定是因為它太懶了,隻吃不運動才長不大,所以……”
白辭接道:“所以叫懶懶?”
一陣輕快的笑聲,任欽第一次聽見白辭發自内心地笑出來。
白辭盯着枕在任欽腿上的寬寬,腦海裡浮現出一隻懶洋洋的小狗,圓滾滾的,白胖胖的,搖搖晃晃地……跟在自己身後?
怎麼會是跟在她身後呢?那是任欽的狗,白胖胖?
“它是什麼顔色的?”白辭扣着塑料瓶上的包裝紙粘連部的膠。
任欽擡頭,和她對視,話在嘴裡滾了一圈,咬着口腔内壁上的肉,紅唇輕啟:“白色,白辭的白。”
最後一點太陽落下,月亮升起。
呲拉——
包裝紙被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