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軒笑着問:“哥哥買新衣服了嗎,你穿着很好看。”
陳憫之開心道:“好看嗎?我朋友送我的。”
陸承軒停頓一秒:“是上次那個姓顧的嗎?”
陳憫之沒有注意他奇怪的代稱,隻當陸承軒是不記得顧明珏的名字了,畢竟他當時隻說了一遍,便回答道:“不是,是另一個朋友。”
陸承軒的笑容以極微小的幅度扭曲了一下:“哥哥的朋友還挺多。”
陳憫之撓撓頭:“也沒有,我最好的朋友就你一個。”
在這方面,陳憫之常常感到懊惱。
可能确實是他人不怎麼聰明,不太招人喜歡的緣故吧,從小到大交過的那些朋友,明明一開始玩兒得好好的,後來不知怎的突然間就疏遠他了,到最後一直留在他身邊的,也就隻有陸承軒一個。
所以這次剛進大學就交到了兩個好朋友,陳憫之很開心,覺得自己是撞大運了。
原本皮笑肉不笑的陸承軒,聽了這話仿佛一隻得到嘉獎的金毛犬,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雀躍得尾巴都要搖起來。
他眼睛亮亮地問:“真的嗎?在哥哥心裡,我是最重要的人嗎?”
陳憫之點點頭:“當然。”
養父母去世後,他生命中最親近的人除了姥姥,就隻剩下了陸承軒。
陸承軒突然停下步子,伸出雙臂抱住了他。
陳憫之一臉懵:“你怎麼了?”
陸承軒深深呼吸着懷中人的氣息,聲音竟含着一絲啞意:“沒怎麼,我隻是太高興了。”
雖然不知道陸承軒為什麼這麼高興,陳憫之還是很配合地拍了拍他的背,像在給一隻大狗狗順毛:“好了好了,你也會交到很多好朋友的。”
他想起什麼:“對了,剛剛那個女生你認識嗎?”
陸承軒微笑着說:“不認識,她來要微信,我沒給哦哥哥。”
站在跟前的大男生眼睛亮亮的,莫名讓人想起搖尾巴求誇獎的小狗。
可陳憫之卻沒誇獎他,反而蹙着眉頭,語重心長道:“你不想給可以不給,但不要兇人家,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
陸承軒揚起來的嘴角下垂了:“我沒有兇她哥哥,我隻是說我手機掉了而已。”
陳憫之:“你這樣顯得很敷衍,很不尊重别人女孩子。”
陸承軒挑眉:“哦?那我應該怎麼說?”
陳憫之思索片刻:“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可以對她說,‘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樣既能夠明确拒絕,又顯得不失禮貌,陳憫之覺得自己想出的措辭很合适。
陸承軒唇角微勾:“好,都聽哥哥的。”
吃飯間,陸承軒問起他為什麼突然消失了一天不回他消息,陳憫之不好意思把自己差點去夜店做了鴨的事情講出來,隻含糊着說手機壞了,他在微信上對顧明珏也是這麼回複的。
陸承軒沒說什麼,陳憫之也隻當這件事糊弄過去了,卻沒有看到,他去窗口給自己和陸承軒買綠豆沙冰的時候,背後陰森森貼上來的,宛若毒蛇般冰冷黏膩的目光。
“哥哥好壞哦。”
“都學會撒謊了。”
外表俊朗陽光的男生坐在座位上,在食堂混雜的人聲中一個人自言自語,語氣卻如同與情人低語般飽含深情:“但沒關系,我不怪哥哥,都是那些臭狗的錯,哥哥放心,我會把它們都趕走的。”
就像趕走從前圍繞在哥哥身邊的那些臭狗一樣。
吃過飯,陳憫之帶着陸承軒在校園裡逛了一會兒,但現在天已經黑下來,也沒什麼好看的,陸承軒便提出想去他的寝室看看。
一進寝室,陸承軒就表達了對宿舍條件的嫌棄:“這裡條件好差哦,連個單間都沒有。哥哥,你和他們住一起太擠了,還是我給你在學校外面租個房子吧,我上次看好了一家,環境很好,離哥哥學校隻有十分鐘路程。”
陳憫之不明白他嫌棄的點在哪裡:“大學宿舍都是這樣啊,難道你們學校宿舍是單間?”
“當然不是,不過我是一個人在外面住的,沒有和别人住一起。”說完,陸承軒臉上出現了一種陳憫之看不懂的,等待誇獎的表情。
陳憫之擺擺手:“你顧好自己就行了,不要亂給我花錢。”
陸承軒:“我不差錢。”
陳憫之嚴肅:“那也不能浪費錢。”
陸承軒委屈地說:“給哥哥花錢不是浪費...”
陳憫之咳了兩聲,覺得不能再像縱容小孩子一樣縱着陸承軒,于是難得強硬起來:“總之我不會去外面住的,你不用再費心思給我找房子了。”
陸承軒臉上浮現出失落:“好吧。”
陳憫之這時想起一事:“你今晚上住哪兒?訂酒店了嗎?”
陸承軒剛剛黯淡下去的眼睛又閃亮起來:“還沒呢,我可以和哥哥一起住嗎?”
陳憫之:“你要住我們宿舍?”
陸承軒張了張口,嘴裡的“不是”還沒說出來,就見陳憫之摸着下巴道:“也不是不行,剛好有個空床位,不過我得先問問我室友同不同意。”
“同意什麼?”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诶,你回來的正好。”陳憫之把陸承軒拉過來,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這是我發小,想在我們宿舍借住一晚,征求下你們的意見。”
實際上隻是征求你的意見,陳憫之在心裡默默道,王鴻洲是不會介意這些的。
秦陌的視線在空中與陸承軒交彙,一人的目光冷漠如冰霜,一人的目光裡含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明明隻是初次見面,兩人卻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針鋒相對的敵意。
那是一種雄性動物面對侵入者,感到自己領地和配偶的所屬權受到威脅時,本能般的警覺。
“如果我沒記錯,學校有規定,不得讓校外人員來寝室借宿。”秦陌回答着陳憫之,目光卻是盯在陸承軒身上的,仿佛緊繃着的琴弦,一刻也不曾松開過。
率先移開視線的是陸承軒,他聽到秦陌這話,狀似失落地轉過身,拉着陳憫之的手道:“既然哥哥的室友不同意就算了吧,哥哥陪我去住酒店好了。”
陳憫之還沒說話,一旁的秦陌先開口了:“他還沒成年?”
言下之意,這麼大個人住酒店還要人陪?
陸承軒笑眯眯地搶答:“不好意思,我和哥哥同一年的,已經成年了哦。”
陳憫之絲毫沒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火藥味,隻覺得本來自己的請求就挺冒昧的,人家答應是情分,不答應是本分,于是面露歉意地對秦陌道:“沒事,那我陪他出去住吧。”
他知道陸承軒隻有自己一個朋友,頭一次分别這麼久,想多和他說說話也屬正常。
收拾好換洗衣物,陳憫之便提着東西和陸承軒出了門,臨走前還很有禮貌地對秦陌告别:“那我走啦,拜拜。”
秦陌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陳憫之自己看不見的後方,那裡,陸承軒正對他露出一個得勝者的笑容,甚至擡手輕輕揮了揮,也對他做出一個拜拜的手勢。
隻是在秦陌眼裡,那個手勢更像是隔空扇在他臉上的巴掌。
他攥緊了拳頭。
*
在各行各業都在内卷的時代,大部分酒店的隔音效果都做得不錯,不過秦陌所在的這一家,因為是開了十多年的老店了,許多硬件設施還是按照十幾年前的标準來的。
故而,要是把耳朵貼在牆上聽,還是能聽到隔壁傳來的一些模糊字句的。
“唔...哥哥好厲害。”
“是嗎?哈哈哈...”
“...哥哥射得真準。”
“嗯,你也不錯。”
“好了,現在哥哥不用動,讓我來就可以了。”
“唉,我現在也隻能躺着了,剩下的都交給你啦。”
秦陌站在牆角聽了一會兒,越聽臉越黑,到最後已經陰冷得能當場結冰了。
半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冷冷開口:“你好,請問是掃黃打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