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交談内容涉及隐私,中途,丁甯把錄音關掉。
盧大勇邊抽煙邊歎氣,“你剛和那個姓安的離開,老闆就打來電話,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在咱倆身上安了監聽器。”
丁甯笑笑,“他是有什麼新吩咐嗎?”
盧大勇兇狠地吸完最後一口煙,把煙頭精準地投進路邊的垃圾桶。
“老闆叫你回雲嶺”
“我自己嗎?”
“是啊,我他媽還要留下找人。”
自墨縣至雲嶺,隻有淩晨兩點二十分的綠皮火車,全程十三小時二十八分鐘。
丁甯沒買到坐票,在車廂連接處蹲到天亮,後來有個大哥見她可憐,把自己的馬紮借給她坐。
出站口,孫正不住揮手,生怕看不見他,而丁甯沉浸于往事,對于乍現塵世的容顔,仿佛被從夢裡拉回了現實。
孫正開玩笑,“情緒不太高嗎?”
丁甯笑笑,“沒睡好”。
“那上車補覺吧!”
“正哥,我們去哪?”
“車開到哪去哪,别總想套我話。”
丁甯心說,她沒套話,她直接問的呀!
上車後,丁甯聽話,把外套朝臉上一蓋,昏沉沉睡去。
等孫正叫醒她,才發現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大門裝修的特别氣派,裡面有幾個獨棟别墅。
大門緩緩打開,寶石藍進門左拐駛入地下停車場,媽的,車位上全是豪車,和開車展似的。
“正哥,這不會是老闆的家吧?”
“對呀”
丁甯幹笑兩聲,“讓我來他家幹什麼?不會要見家長吧?”
孫正白她一眼,“沒有鏡子,總有尿吧!”
孫正把她帶到一個名字叫“曉郗閣”的樓前。
郗是孫郗的郗,這棟别墅應該是孫郗住的地方。
到了一樓的會客室,孫正說有其他事,叫她自己等。
等了十分鐘,沒見孫郗的身影,她躺沙發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丁甯被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吵醒。
門口站着一個男人,模樣神似孫郗,但眼珠黑白分明,看年紀應該是他哥。
他正在瞪她。
“爸……”
孫郗站在男人身後,甕聲甕氣地叫了聲。
新聞上常有孫郗他爸的花邊新聞,丁甯知道這不像老頭的老頭年近七十,叫孫禹亭。
她睡眼惺忪,不知道為何父子倆突然出現,也不知道孫禹亭的橫眉冷對是何用意。
孫禹亭指向孫郗,“什麼女人都敢往家裡領,你還要不要臉?”
丁甯本來不想和七十多歲的老不正經斤斤計較,可這個老家夥接下來的話太過分。
“男人的衣服也随便穿,一臉的狐媚樣兒,還不叫人丢出去!”
丁甯才想起來,她披的外套是安亦陽的。
穿男人衣服怎麼了?你個老色鬼還娶四個老婆呢!
她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吐沫星子橫飛,“老不正經,我穿什麼衣服礙你什麼事?我哪裡得罪你了?我都不認識你,你少在這裡倚老賣老,滿嘴噴糞!”
“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你算個什麼東西了?
丁甯打算把潑婦罵街貫徹到底,“你是皇帝老子嗎?不讓人說話,清朝都滅亡多少年了,你是老年癡呆忘了嗎?”
孫禹亭的白臉皮一跳一跳的,嘴唇抖擻半天也沒再說出句話。
孫郗始終不發一言,最後,和丁甯一起被趕出“曉郗閣”。
這片區域連白天也少有行人,何況夜晚。兩個人站路邊等好久,沒路過一輛車。
忽然風氣,丁甯看見孫郗打了個冷顫。
安亦陽的外套特别暖和,她一點不冷,孫郗就不行了,她隻穿一件薄襯衣,臉都凍綠了。
可能心裡不平衡吧,他突然一把扯下她的外套,扔到路邊的樹林裡。
丁甯沒同他一般見識,灰溜溜去把衣服撿回來。
孫郗和丁甯離開後,孫禹亭警告家裡的所有人不得幫忙。孫正不敢親自造反,私下裡找人來接應他們。
來人是一個瘦高個子,黃頭發的男人,丁甯不認識。汽車直開到煙雨巷,路上,誰也沒說話。
“我就先回去了”
下車後,孫郗在黃頭發男人的簇擁下,快進門時,背後傳來這麼句話。
“去我辦公室,彙報工作。”
“明天,明天我來彙報工……”
丁甯扯脖子喊,那個“作”字沒說完,孫郗和被踩了尾巴似的,蹭地就沒影了。
丁甯怕他發癫,隻好硬頭跟上去。
煙雨巷從裡到外進行了翻新,前巷和後巷被打通,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走廊裡,丁甯的心像被一隻大手攥住,久久難以呼吸。
孫郗休息室在二樓西北角,房間門開着,落地窗前,他杵那兒,朝遠方發呆。
發個屁呆,他是難受。
從大餅國回來之後,孫郗便開始戒煙,這種經曆簡直慘絕人寰。
從他開始抽煙起,隻抽一個牌子的香煙,久而久之,産生依賴。
大餅國落難的那幾日,他切身體驗到由于依賴帶來的,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太可怕了,那種失控感太可怕了。
“怎麼不進來,怕我吃了你?”
孫郗沒回頭,他說話的聲音有點疲憊。
丁甯深吸一口氣,笑嘻嘻道:“我渾身髒兮兮的,怕把你的房間弄髒。”
“正好,裡面有浴室,你進來洗個澡。”
真奇怪,要是以前聽見這話,丁甯的第一反應是孫郗真嫌棄她髒,但自從“那晚”之後,她認為他在輕薄他。
“孫郗,你他媽把我當什麼了?”
孫郗回過頭來,眼神不太對勁,飄忽迷離的。
他突然嗤笑兩聲,“那就明碼标價吧!一次結,或者按月算。不過,你也别坐地起價,畢竟你不值多少錢。”
丁甯的血壓蹭蹭往上竄,臉紅到脖子。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娶四個老婆,哥哥養好幾個二奶,他們一家子,全是混蛋畜生。
她脫掉一隻鞋,兇狠地扔下他,“孫殘花,你去死吧!”
怕他追上來報複,她掃腿就跑,一口氣跑出兩條街。
直到腳心被石子硌出血才停下。
王朝筠打來電話時,丁甯正坐馬路牙子上哭,結果聽見她的聲音,哭得更兇了。
“好姐姐,你在哪裡啊!我好想你。”
“我回國了,剛下飛機,你在哪,我去找你。”
一個多小時之後,王朝筠姗姗來遲,丁甯嘴角還抽抽呢,肉肉的臉蛋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鼻涕,總之,髒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