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溫驟然下降,腳底下的枯葉凍成冰塊如磐石般堅硬。呼嘯而過的寒風,繞過奇形怪狀的樹木,穿透巍峨聳立的美人峰最後鑽進耳朵,似孩童的啼哭,又像野獸的哀嚎。
起初,大家以為隻是風聲,仔細聽來,越來越像狼叫。
深山老林,有狼并不稀奇。
黎猷乾深感大事不妙,設備接收不到訊号,猜不出是信号塔出現問題,外面的特種兵發生什麼差池?
塗夫提出原路返回,等信号恢複和外界取得聯系後再做接下來的打算,安亦陽也分析前進後退的利與弊,黎猷乾臉色陰沉,思考片刻,堅決的語氣不容反駁,“走”。
沒人再反駁,也沒人敢反駁。
四人穿林而過,丁甯和安亦陽被安排被行李,大包小包的把兩個人的衣服累濕,冷風毫不留情地鑽進來,真讓人叫苦不疊。
早上起來時天邊還有太陽的影子,如今天空越發黑暗,連美人峰也慢慢被吞噬掉。有趕了段路,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又被狂風打散,變作數不清的小刀,劃過他們的臉。
刀林劍雨之間,丁甯猝然停步,其他人才發現不遠處的山石上,矗立着兩隻類似大狗的東西。
灰白的顔色,不規律地分布它們身上,和背景的山色融為一體,又被枯枝敗葉掩藏,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一大一小兩匹狼,似是父子或者母女,尖頭上的大耳朵呼扇呼扇,四隻眼睛發出幽暗的綠光。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誰也沒注意到兩匹狼何時出現的。安亦陽見塗夫有拔武器的動作,馬上輕聲阻止,“不要輕舉妄動,小心驚動狼群。”
黎猷乾眼神示意,很明顯同意安亦陽的說法,他小心翼翼拉開背包取出伸縮手電筒,足足有拐杖那般長,是個很趁手的武器。
塗夫也取出手電筒伸長,丁甯和安亦陽卻隻能撿起石塊和枯樹枝防身。
他們沒再輕舉妄動,兩匹狼虎視眈眈,尖銳的蹄甲勾住山石,看樣子随時準備進攻。
雙方對峙着……
突然,一片雪花落入丁甯的眼睛,她下意識眨了眨眼,也就是這轉瞬即逝的功夫,兩匹狼飛向面前。
山林裡發出野獸的嘶鳴與人類的低吼,丁甯和安亦陽的有隻手铐在一起,見黎猷乾、塗夫與餓狼纏鬥,她拉起他轉身就跑。
大狼身手敏捷,鐵棒雖然被塗夫揮舞地密不透風,依舊被它抓傷衣褲,一狼一人難解難分。相比較而言,小狼不是黎猷乾的對手,頭部腹部受到不同程度的打擊,嗷嗷嗷叫個不停。
黎猷乾騰出功夫,抄起碎石揚手飛出,拳頭大的石塊像點燃的火炮,嗖地一聲擊中安亦陽的小腿,他踉跄了兩步,連帶丁甯跌入塵雪之中。
咒罵聲中,黎猷乾再次擊退小狼,揮起鐵棒朝大狼的頭蓋骨劈去,塗夫也轉換方向,将本該落在大狼面部的擊打變成頭頂的重創。
隻見疾風勁雪中,碎石飛濺,烏鴉啼鳴,數不清的手起棒落,兩個男人把一匹餓狼,活活打死了。
小狼目睹親人遇害的全程,似乎明白自己勢單力薄并未沖過來複仇,隻站山石上哀嚎,聲音凄厲恐怖,黎猷乾掏出武器打算滅口,小狼轉眼間跳到石頭後消失不見了。
此地不宜久留,安亦陽的小腿紅腫如棒槌,被丁甯連拖帶拽,在塗夫的挾持下躲進附近的山洞,山洞大約三四平方米大小,四個人分坐兩處。比起外面的風雪,洞裡變成溫暖的天堂。
安亦陽抱歉道,“對不起!”
丁甯苦笑示意無礙,逃跑失敗怪不得他,畢竟黎猷乾隻用石塊就能對付他們。
黎猷乾叫塗夫包紮好傷口,不緊不慢走到兩人面前,每個人賞兩個耳光。
山洞外忽然閃現幾隻烏鴉,叫聲凄慘悲涼。
遇見烏鴉就不是好兆頭,死掉親人的小狼,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尋仇。
總之,和古墓比起來,性命更重要。
黎猷乾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完全聽不進去其他人的意見。他原本打算就在這片樹林裡威脅丁甯說出另外半張圖的下落,通過設備把消息傳出去,等特種兵找到地圖,與他彙合于赤正峰腳下。
他精心培養的二十個精銳特種兵神通廣大,沒有什麼辦不到的。
也許隻是信号塔不穩定,過段時間便可以恢複通訊。
數十年風風雨雨,黎猷乾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古墓他必須找到,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想到死亡,他的内心反倒平靜下來,溫暖的陽光從雲彩裡灑下來,流進氤氲的山林,浮現丁甯的臉上,越看越像她的媽媽安蘭。
時間仿佛退回到十三年和安蘭初見的那個夜晚。
黎猷乾自認閱人無數,從沒想過會對一個村野婦人難以自持,迫不及待要得到她征服她,雙手失控般撕開她的衣衫。
塗夫控制住安亦陽,雖然他認為生死關頭大哥的行為不妥,但總不能袖手旁觀。
丁甯失聲尖叫,“我媽媽是不是死了?”
黎猷乾的手突然松開了,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利劍穿透,流出鮮紅的血液,他把丁甯的衣服蓋好,動作紳士溫柔,嘴裡的話卻是一如既往地威脅,“說出那半張地圖的下落,否則我現在就讓你去見你爸爸。”
想起爸爸的慘死,丁甯眼波流動,寒風擦過,她白皙的面頰上留下殷紅的印記,淚水撲簌簌流下。
丁甯倔強的性格和她爸爸如出一轍,十三年前那個白雪皚皚的晚上,黎猷乾最後給出機會,“交出地圖,否則你們一家三口都得死。”
丁甯的爸爸面無懼色,坦然面對即将到來的死亡,說出的話铿锵有力,“我的祖先當年承諾為黎家守墓百年,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沒想過背信棄義,代代相承,到了我,更不可能。”
天邊回蕩野狼的哀鳴,似嬰兒的啼哭,又像婦人的吟唱,山洞躲了大約半個小時,通訊信号得以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