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郗說第一次陪女人逛街,鬼才信他的話。
他們換了另外的城市,不過在丁甯眼裡,全天下的購物商場,沒什麼太大區别。
這兩天她總魂不守舍,且夜不能寝食不知味。孫郗把醫生請回酒店,年輕女醫生開的藥單隻有一個單詞:shopping。
随後,她用撇腳的中文解釋:“沒有神麼,比逛街能讓女人搞興的,入果不能,就朵逛兩次。”
原來,全天下的女人也沒什麼太大區别。
孫郗不是吝啬鬼,讓丁甯想買什麼随便挑。丁甯沒有逛街的愛好,對穿戴向來不甚講究,況且價格表上的數字能吓死人,商場樓上樓下走了兩遍什麼也沒買成。
她倒是沒有那麼多好心想替他省錢,隻不過擔心最後羊毛出在羊身上,從那二百萬中抵扣。
某家品牌店鋪裡,孫郗随手拿起一條絲巾打算幫丁甯圍上。
丁甯潛意識裡排斥這個動作,恍惚間,她從鏡子裡看見弗朗克的臉,是卷頭發的弗朗克,而不是疤臉弗朗克。他臉色慘白瘆人,雙眸鮮紅如血,嘴角微微上揚着,一隻手撕扯繩子的一端,快要把她勒死了……
丁甯一把推開孫郗,跑到試衣間裡崩潰大哭,有些記憶始終萦繞心頭無法忘懷擺脫不了不了。其實她的心裡住着一個膽小鬼,表面上卻僞裝成人神不畏的模樣。
她本沒化妝的習慣,所以不怕哭花臉,走出試衣間時若無其事的拿衣服在身上比劃。
“好看嗎?”她笑得沒心沒肺。
孫郗皺了下眉頭,一本正經道:“不好看。”
在惠靈市的北部,孫郗有間小牧場,他是馬術高手,經常飛過來馭馬,曾經隐姓埋名拿過很多國際上的馬術大獎。
陽光之下,丁甯眯眼望向馬背上的男人,他脊背筆挺,仿佛穿越到望妻峰下,他身騎白馬翩翩而來。
天空湛藍湛藍的,比以往更高、更遠、更遼闊,軟糯的雲朵随意漂浮,無邊無盡的綠草地,還有莊園裡盛開的紅玫瑰,景色美不勝收。
再美又如何?她還是喜歡老墨山的皚皚白雪。
不知何時,孫郗溜上丁甯的馬背,兩人挨得太近,回頭瞬間她的臉頂撞他的胸脯,那裡的腹肌又漂亮又結實,她不自覺臉紅心跳,他也想入非非,微微喘息着貼過來,啞聲道:“就這樣來一次,好不好?”
她擡頭瞪他,金色的光暈從他的雙眸移到嘴唇,又跳到他的小虎牙上。
酒後失言,孫郗說了很多話。
小虎牙首當其沖,生意場上的人稱他為冷面閻羅,他們卻不知道,孫郗不愛笑的原因之一就是這顆小虎牙。
孫郗認為經常暴露這顆牙會讓人覺得幼稚,總琢磨着要不要拔掉,又考慮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心中搖擺不定。
丁甯沒覺得幼稚,隻感覺可笑。
竟然會有人把幼不幼稚成不成熟,歸結于一顆牙?這本身不就是個幼稚到極點的想法嗎?
兒子吐槽起父親孫禹亭絲毫不留情面。
他老爹的确花心,目前為止有過四次婚姻,外邊還有許多情人,老家夥對生僻姓氏情有獨鐘,時至今日,仍然有不少形形色色的女人,為了受到青睐而改名換姓。
孫郗的媽媽是第三任妻子,想當年也愛得轟轟烈烈,為了獲取芳心,他爸爸做過很多感天動地的事,其中就包括親手設計小郗閣。
然而,這棟中意結合的愛巢,兩個人不過住了三年。
他開玩笑說,許多年的時間裡他不敢談戀愛,怕最後愛上的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妹。
他同父異母的二哥孫祁,繼承了父親濫情的基因,有好幾個私生子女,但原配發妻的娘家太厲害,他不敢提離婚。
大姐孫郦卻是一個有感情潔癖的女人,沒聽說她談過戀愛,四十多歲未婚,是個女強人。
自然而然說到殘疾,提起十四歲那年的車禍,孫郗至今無法釋懷,那場意外不僅叫他失去健康的身體,也要了他母親的命。
躺床上,丁甯第一次膽大妄為去研究那條假腿。
它足夠以假亂真,無論從顔色、手感,甚至連汗毛長度以及分布範圍,都和那條真腿好無差别。
她十分懷疑,它是不是用真人皮做的。
孫禹亭至今為止不知道兒子殘疾,從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祖訓,無論男丁女丁,成年後必須去部隊曆練三年。他的情況怎麼可能去曆練?為此,父親加倍讨厭他。
他也讨厭爸爸,甚至恨他。因為他的始亂終棄,他媽媽患上抑郁症,有人說,車禍根本就是他媽媽策劃的,本想帶兒子一起死,不知為何臨時變卦又把他從血泊中救出來。
他也恨媽媽。
丁甯忍不住唏噓,“好慘啊!從小沒人愛,十四歲媽媽就死了。”
孫郗反駁道,“你才慘,你才從小沒人愛,你父母不要你!”
“你更慘……”
“你更慘……”
丁甯仰起頭,把杯中的酒飲盡,舌頭硬邦邦的,說出的話含糊不清,“既然我們的家庭都這麼不幸福,不如我們倆私奔吧,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生兩個孩子,組成一個家庭……”
話一出口,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是瘋了嗎?還是喝醉了?說出這樣的瘋話酒話糊塗話。
丁甯的确想過,等塵埃落定找個愛她的人過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孫郗。
不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