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牆上挂着兩幅錦旗,左邊的印有四個大字:懸壺濟世。右邊的同樣是一個成語:浩氣凜然。
“浩氣凜然”下面的男主任醫師抓起辦公桌上的座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安亦陽僅僅五個月大便開口說話,但直到三歲還不會叫爸爸,似乎大腦裡的某根神經搭錯,無論爸爸怎麼抱他親他哄他,那兩個字就像挂在天上的星星,夠不着。
身邊的小朋友,他們和爸爸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打打鬧鬧。而母親讓叫“爸爸”的男人,隻有他生日的時候才會出現,男人很讨厭,他每次來都把母親惹哭,還會搶着吹滅他的生日蠟燭。
也許在小安亦陽的世界裡,能夠陪伴的才稱得上父母,否則不配叫爸爸媽媽。安亦陽忘記自己多大的時候,腦子裡就有這種想法了。
後來,他明白男人為何神龍見首不見尾,為何母親總會夜深人靜的時候撫摸他的小臉以淚洗面。
男人有家室,有妻子,也有孩子,母親是破壞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他則是被人唾棄的私生子。
母親身體不好,從很小的時候,安亦陽便肩負起照顧家庭的責任,準确來說,是他的大腦裡早早地形成了照顧親人的意識。
不健康的原始家庭,叫他形成獨立自主的性格,擁有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和理智。
但所有的成熟和理智也抵不過丁甯的一颦一笑,或者說面對丁甯,他總會反應遲鈍,思維溜号,就拿看見丁甯昏迷不醒的事來說,打完急救電話應該立刻報警的,但直到淩雲鎮派出所民警出現在病房門口,他才後知後覺。
出任務的共有兩個民警,一個姓張,一個姓李,把安亦陽叫到醫生的值班室,從他姓甚名誰、何許人也問起。
中途,負責做筆錄的李姓民警忽然停止記錄動作,對同事使使眼色,張姓民警會意,神态自若地接過紙筆,繼續詢問情況,李姓民警則開門離開。
前一天中午,雲嶺高新區刑警隊來淩雲鎮調查一起綁架案,他負責接待工作,後來他出任務離開,但零星聽到“外籍人士”和“丁甯”幾個字,安亦陽雖然是本國國籍,但據他所說國内生活史不足一年,恰巧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就叫丁甯。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李姓民警立刻把情況彙報給所長,所長第一時間聯系上雲嶺高新區刑警大隊,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李聿東正在趕回隊裡的路上,吉普車的後座,孫郗慵懶地靠在不太舒服的椅背上。
汽車開動後,李聿東一直不間斷接打電話,耳機塞得緊緊的,聽不到隻言片語,他則隻說三個字字:“嗯”、“對”、“好”。
接完這個電話,李聿東摘下耳機,身體朝駕駛位傾斜三十度角,整張臉卻是面對李雅婷對她的耳朵說:“人找到了。”
李雅婷随口問:“誰?”
李聿東清清嗓子,聲音中帶着興奮和絲絲挑釁,“丁甯”。
他故意這般矯揉造作,想看看孫郗什麼反應,聽到“丁甯”的名字,李雅婷下意識坐直身體,也從後視鏡去窺視後座男人的臉。
隻見孫郗淡定自若,神色裡未見絲毫的異常,可能察覺到投射過來的目光,他緩緩擡起頭,雙眸閃閃發光,像饑腸辘辘的人瞧見面包,更像一貧如洗的窮鬼撿到金銀财寶。
果然聽見他興緻勃勃地說:“‘博愛遠航’的股價又漲了十個百分點……”
按照安亦陽一貫的行事作風,不應該早就報警了嗎?李聿東怎麼會才得到消息?他到底擺什麼迷魂陣呢?
維納斯前經理文瓊入獄服刑後沒幾天,楊禹歡毛遂自薦,孫郗給她三個月時間,經得起考驗,便有機會擔任經理的職位。
三個月足以見證一個人的能力和野心,楊禹歡“不負所望”,用實際行動爬上維納斯經理的寶座,也爬上孫郗的神經。
他從未停止過對“她們”的懷疑,丁甯,楊禹歡,王朝筠,以及其他同批進入維納斯的藝人。
魚餌做好,靜靜等待大魚上鈎吧。
審訊室裡孫郗說,他欣賞楊禹歡的才華,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最近幾個月,維納斯大部分事務交于她打理。楊禹歡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偶爾先斬後奏,他則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态度。
邀請藝人家屬環球旅行的那檔綜藝,楊禹歡全權負責,他并不知情,他有很多生意要忙,維納斯的收入不過蠅頭小利,最近一個月又忙婚禮的大事小情,更加無暇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