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員會是誰呢?

他說的是東北方言。

安亦陽記得，李聿東從小被姥姥帶大，他姥姥就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李聿東說過，他姥姥的口頭禅就是“媽了個巴子的”。

意識到對方極有可能是李聿東，安亦陽瞬間精神抖擻，哭天搶地道：“大哥，大哥不要啊！高隊長不是讓你保證我的安全嗎?他們是壞人，我是無辜的啊。”

直升機終于平穩，後邊的三個人氣喘籲籲，大眼瞪小眼，這一遭，真是恍如隔世。

大家都是聰明人，李聿東也察覺到安亦陽認出他，還陪他演戲，哭哭啼啼回應道：

“老弟，對不起了，誰叫你倒黴呢！你自己換他們兩個，值了，男子漢大丈夫，不成功便成仁。”

安亦陽假裝吓得哭泣，哽咽道：“大哥，别啊，我就是普通人，不想做什麼大丈夫，求求你别做傻事，我還沒娶到心愛的女孩，還沒有和她生兒育女，我不能死啊！”

李聿東歎歎氣，說：“别說了，下邊就是大海了，我們集體來個海葬，媽了個巴子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安亦陽那番結婚生子的言論已經觸動到費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直接刺激到他最脆弱的神經，他吓得屎尿齊流，慘敗的唇張了張，竟半個字也說不出。

直升機垂直下降，速度不快不慢，就像給人淩遲的劊子手，用鈍刀子剌肉，主打一個折磨。

安亦陽繼續誅心：“大哥，我是著名設計師，你可以去網上搜搜我，我很有錢，我可以讓你的父母晚年無憂。我也得過癌症，現在身體好的和正常人沒區别，我的主治醫師号稱全球癌症克星第一人，回頭我把他介紹給你，你的治療費用我全權負責。”

李聿東順坡下驢：“就是那個叫傑西的法國姥嗎？我也聽說過他。”

安亦陽随聲附和：“對對對，就是他。”

直升機停留半空中紋絲不動，足見飛行員技術的高超，頭頂上是浩瀚天空，足下是汪洋大海，他們卻無處可逃。

費龍咬咬牙：“開飛機的，你找個地方降落，我放你們倆走。”

李聿東否定得斬釘截鐵：“不行，要麼同歸于盡，要麼立下大功，畢竟人質話我也不能全信。”

安亦陽趕緊幫腔：“我說得都是真的！”

轉過頭看向費虎：“這位大哥，保命要緊，我可以做你們自首的擔保人，我給你們請律師，保證你們坐不了幾年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難道你想變成鲨魚的腹中食嗎？大哥，看你這麼年輕，肯定也沒娶妻生子呢吧?就這麼死掉多不值啊！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直升機突然急速下降，眼看一頭紮進深藍色的海洋裡，費虎情緒崩潰，嘴角抽搐不止，白眼翻出天際，終于熬不住，歪頭昏死過去。

安亦陽大聲驚呼：“快，快，他需要救治，他得了心髒病，再耽誤下去，會要他的命！”

後來發生的事，安亦陽記不詳細，滔滔不絕加上精神緊繃，幾乎耗費掉他的所有精氣神。他強迫自己瞪大眼睛，生怕眼皮一旦合上便再無法開啟。

直升機最後降落在一處海濱廣場，遊客早早被清退，警務人員在廣場上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

早晨的風凜冽刮骨，安亦陽卻感覺由内而外的溫暖。廣場下面有沙灘，沙灘往裡是大海，安亦陽由李聿東攙扶下機時，聽見海浪兇猛拍打礁石的聲音。

那是他最後清醒的畫面，之後他被從天而降的救護車拉走。

不遠處，高義緩緩走來，沒有過多表情，隻嘴角微微上揚。

同時被拉走的還有費虎，費龍則由兩名荷槍實彈的特警押解上警車，擡腳邁上車時他艱難地回過頭張望，飛行員也在看他，目光相對，是勝利與失敗的交鋒。

高義來到李聿東身邊，掏出香煙分給他，兩個男人就原地坐下吞雲吐霧，完全不理會身後呼嘯而過的車輛。

憑借腥鹹的海風，香煙很快燃盡，自始自終，誰也沒有說話。

安亦陽足足昏迷三天三夜，期間，針對斷裂的手臂和刺穿的小腿，分别進行兩次外科手術。

等他朦朦胧胧睜開眼，看見自己手臂打上石膏，左腿被天花闆上垂下的聲吊着，模樣滑稽可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大聲。

“傻笑什麼呢？能說話了吧?老實交代問題?”

安亦陽這才發現病房裡不僅有護士，窗邊還坐着李聿東和一個女孩，兩個人全着便服。女孩他認識，叫李雅婷，是李聿東的徒弟，接觸過幾次，是個潑辣的女孩。

也僅僅那幾次接觸，安亦陽便察覺到李聿東的這個女徒弟，對師父的感情不一般。

可能劫後餘生，可能李聿東也在直升機上，向來隻和熟人開玩笑的人，突然間口無遮攔，笑嘻嘻道：“你們師徒二人來請我去喝你們的喜酒嗎？”

對于這種說笑，李聿東習以為常，他表情淡淡，嘴巴卻不饒人，對旁邊的護士說：“麻煩你去給他挂個精神科，我看他腦子有毛病。”

女護士莞爾一笑，無意間瞥見床邊的女孩面頰绯紅，紅唇深抿，看不出害羞還是憤怒。

李雅婷見女護士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的，她表現的有這麼明顯嗎？太丢人了!都怪安亦陽，平時看起來彬彬有禮的，怎麼也會讨女孩子的便宜?什麼大學教授，大學叫獸還差不多。

越想越生氣，便幫師父的腔：“胳膊腿好了，是不是也要給舌頭做個手術?依我看直接割掉算了。”

安亦陽意識到冒，勉強擡起頭對李雅婷說了聲對不起。

李雅婷見他态度真誠，心裡的不快立刻煙消雲散，嘴巴卻和師父一樣硬，道：“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别給我們添麻煩就行。”

安亦陽以為李聿東前來是為智能手表的事。

殊不知，他昏迷的日子，李聿東已把手表相關的事情調查清楚。

這款智能手表叫“hero”，是雲勝集團旗下“領先科技”新研發的産品，也是雲勝在高科技領域的新項目，還沒有上市，隻分給幾個有合作意向的大客戶試用。

其中之一便是燕東集團，燕北辰對這個項目興趣濃烈，親自從帝都來到雲嶺會見雲勝集團該項目的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