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太太平時深居淺出,已經幾十年沒公開露過面,更别提參加這種大型宴會,上次孫郗結婚,她破例去到現場,也隻是觀看完典禮便離開。
所以,孫禹亭早早吩咐私人醫生吳雍,等老太太講完話好送她回家。
下台後,老太太情緒高漲,不肯走,非要親自去幾個世家大族面前推銷曾孫,孫郗給吳雍使使眼色,後者會意,伸手給老太太把脈。
“老格格,你心跳秒脈搏都不太平穩,不太适合這種熱鬧的場合,我送您回去吧。”
吳雍的太爺爺是清朝末代皇帝溥儀的專屬禦醫,爺爺是孫姓軍閥的心腹,軍閥女兒成婚後,吳爺爺作為陪嫁,一隻跟随她身邊照顧,直至其終老。
吳雍父子二人仍在孫家任職,他跟随父親的習慣,稱呼孫老太太為老格格。
吳雍不僅醫術高超,又是營養學專家,保健理療師,孫老太太年近九十,能身體倍棒吃嘛嘛香,他功不可沒。
老太太向來對吳雍的話言聽計從,但這次叛逆的心突然作祟,和他商量,“小吳,我感覺我狀态特别好,想多待會兒。”
吳雍像哄孩子那樣哄她,“老格格,你最近心髒不太好,需要靜養,為了咱們長命百歲的目标,要聽話。”
老太太撅起嘴巴不樂意,“你總拿這個目标壓我 ”
這場認親宴危機四伏,無論是孫郗還是蘇大鐘方面,都不會希望它完美落幕,李志南心懷忐忑,所以,他要把太奶奶留下來坐鎮。
思緒及此,他半蹲笑傲老太太身邊,“太奶奶,志南還有好多話要和您說呢,我先去敬酒,您等我會兒好不好。”
老太太摸摸他的臉蛋兒,“好好好,聽我大曾孫的。”
吳雍的語氣硬下來,“老格格,馬上到睡覺時間,合理的作息規律才能保證身體健康,你這個年紀,熬夜就是熬命。”
孫志男悠地站起身,一副主子的态度,“吳醫生,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太奶奶她不高興,睡眠質量也不會好。”
吳雍雖說隻是拿薪水工作的醫生,但祖輩上的關系,整個孫家,就連孫禹亭也對他禮敬三分。
他大家風範,不會和毛頭小子一般見識,委婉道:“沒有人比我了解老格格的身體,她最近心髒不好,熬夜會使情況變遭。”
孫志男終于按捺不住,原形畢露,怕太奶奶聽見,他故意來到吳雍身邊,“晚睡會兒覺就大驚小怪的,孫家花那麼多錢養你,你吃幹飯的?”
吳雍皺皺眉,沒說話。
這一幕恰巧被孫禹亭看到,雖然聽不清說什麼,但孫志男那點兒小心思,他心知肚明。
他對孫志男極度不滿意,孫祁活了四十年,也沒敢忤逆父親幾次,結果這個孫子剛認回來,就三番五次挑戰他的權威。
自作主張去見老太太,花言巧語哄騙她促成這場認親宴,隻為自己的利益着想,完全不顧大局。
想到剛才對蘇大鐘低眉順眼的樣,孫禹亭心裡不痛快,人還在門口,呵斥的聲音先傳進來,“你是醫生,吳先生是醫生?什麼不懂,别瞎摻和。”
那架勢,估計老太太不在,肯定要揍人。
孫志男大氣不敢出,低頭去看老太太,老太太打了個哈欠,這麼些年,作息時間表全是固定的,而且由于太激動,心髒的确有點不舒服。
這時孫祁走進來,叫父親和兒子一起出去敬酒,孫禹亭對吳雍說:“麻煩了,送老太太回去吧。”
吳雍點點頭,老太太還想掙紮,孫禹亭耐心道:“明早叫志南給您去請安,今晚還有很多事,顧不上您,您留下,我們都不放心,是吧,志南。”
孫志男悻悻地,心裡不願意,也隻能硬頭皮說了聲“是的。”
吳雍又講了許多厲害關系,終于把老太太說通,同意離開。
祖孫三人來到宴會大廳,酒店經理早已端着酒等候,按照桌位的順序,李志南開始敬酒,偶爾需要孫祁上場,遇到特殊的嘉賓,孫禹亭會親自舉杯。
這場認親宴邀請的嘉賓非富即貴,把李志南介紹給大家認識,為的是給孩子未來鋪路。
妝太濃,很好掩飾住頹廢,但李志南頭痛欲裂,整個人晃晃悠悠,外人以為他實在喝醉了,畢竟敬了好半天酒,可孫祁知道,杯子裡裝的是白水。
趁孫禹亭和别人閑聊的空當,孫祁悄聲問:“感冒這麼嚴重嗎?注意點,别關鍵時刻掉鍊子。”
李志南艱難地點點頭,眼前燈光閃耀,影子重重疊疊。
到了蘇大鐘這一桌,孫禹亭把孫子往前拉一把,“快,志南,先給外公外婆敬酒。”
孫志男迷迷糊糊的,根本沒聽清爺爺說什麼,舉起杯,機械地念起台詞:“承蒙厚愛,來參加我的認親宴,晚輩有做得不足的地方,還請您多多關照。”
蘇大鐘面無表情,他甚至沒正眼看孫志男,和妻子說:“滿桌子菜沒一個好吃的,君耀這是打算關門嗎?連個像樣的廚師也請不起。”
此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畢竟從蘇大鐘夫婦在認親宴現場出現,很多人看熱鬧的心都舉到頭頂了。
孫禹亭眼皮一跳一跳的,這種場合決不能叫大家看笑話,他拿出大家風範,在空中舉杯,朗聲道:“今天的菜如果不合胃口,我們孫家改天再請,隻要大家肯賞臉。”
賓客席中有許多舉杯回應的,也有人礙于孫家和蘇家兩方面的關系,選擇沉默。
蘇大鐘冷笑兩聲,“孫禹亭,你以為孫家在雲嶺,可以隻手遮天嗎?”
最先沉不住氣的是孫祁,無論蘇大鐘曾經多麼厲害,因為女兒的事解甲歸田,如今不過一個平頭百姓。
“蘇伯伯,今天是我們孫家大喜的日子,請你不要掃大家的興。”
蘇大鐘拍案而起,指着孫祁鼻子罵,“你這個畜牲不如的東西,敢和我這麼說話……”
孫祁想沖到前面去,被孫禹亭攔住,與此同時,蘇夫人把丈夫拉回座位上,打圓場,“親家,我們家老蘇喝多了,你别跟他一般見識。”
她輕輕撫摸丈夫的前胸幫他順氣,貼近他耳邊說了句什麼,蘇大鐘的情緒稍微有點緩和。
孫禹亭不想影響接下來的流程,滿臉堆笑道:“親家公不勝酒力,要不然親家母和雨涵先帶他去休息室吧。”
說着瞪了眼孫祁,“孩子也是醉話,等會兒,我帶他去給親家公賠罪。”
蘇夫人微笑道:“客氣了。”
蘇大鐘卻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韓昊哲見狀,合時宜地起身,對孫志男說:“大侄子,快給你外公外婆敬杯酒,好叫他們去休息。”
為大局考慮,孫禹亭也就勢吩咐孫子,“雨涵的外公外婆,也就是你的外公外婆,快敬酒。”
孫志南迷迷糊糊的,腦袋裡亂糟糟,根本沒聽清大家說什麼,随口說了句,“什麼外公外婆?我外公外婆早死了。”
此話一出,周圍幾桌賓客全停止動作,朝這邊看。距離遠的,或許沒聽清孫志男的混賬話,但也很快意識到情況不對,紛紛停止交談和吃喝。
眨眼間,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蘇大鐘紅頭脹臉,身子不住顫抖,就連蘇夫人的臉色也難看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