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郗強壯鎮定，小聲對孫郦說，“大姐，麻煩你把車開到附近的醫院。”

這段路，丁甯一直處于自我隔離的狀态，聽見醫院兩個字，如夢初醒，尖叫着拒絕，“不去，我不去醫院。”

她的腰特别疼，下身依然沒有知覺，怕去了醫院又被醫生下達癱瘓的通知。

孫郗怎麼會猜不透她的心思，輕聲細語哄她，“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也許并沒有傷到筋骨。”

他嘗試着去握她的手。

“别碰我”，丁甯的牙齒止不住打顫，“我不去醫院，死也不去。”

丁昇看不下去了，拍着椅背吼道：“多大了?還當自己是孩子呢那麼任性?去醫院。”

他的話竟然很受用，丁甯不再吵鬧，乖乖坐着。

孫郗看了看丁甯，又看了看丁昇，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火，沖上來揪住他的衣領，“你朝她兇什麼？”

丁昇也抓住孫郗的肩膀，“關你什麼事?”

眼看就要在車裡打起來，孫郦啪啪啪連續按了幾下喇叭，厲聲道：“全給我坐好。”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激靈了下，丁昇先松開手，怯生生地縮回座位，粗氣也不敢喘。

孫郗的手死死抓着座椅，快要摳破真皮椅墊，他偷偷去瞧丁甯的神色，她低垂着頭，又恢複沉默。

過了會兒，丁昇嬉皮笑臉的，對駕駛座上說：“老婆，累不累，換我開吧。”

孫郦沒理會，目不斜視，隻是握緊方向盤的雙手，不自覺加重力道。

汽車開到墨縣中心醫院，下車時，兩個男人較勁似的，争搶着要抱人，比起陌生的丁昇，丁甯甯願選擇孫郗，朝就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孫郗心花怒放，走了兩步回過頭，挑釁地笑了笑，“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

丁昇遛到孫郦身邊，去拉她的手，“我擺得很正，我是你大姐夫。”

值班醫生給丁甯做了簡單檢查，她的後腰出現大片紅腫，是否傷及筋骨，要等拍完CT照出結果才能定論。

丁甯獨自留下拍CT，其餘三個人在門外等。

剛拍完，丁甯便感覺到下肢恢複了知覺，她馬上意識到之前可能是應激反應，但沒動聲色，和CT室的醫生借來手機，撥出一個号碼。

李聿東和李雅婷在墨縣辦案，從手機上看到通墨村發生聚衆鬥毆的消息，有網友說是商販和遊客之間的争執，又有人說是兩夥□□火拼。

雪夜很亮，但在閃光燈的作用下反倒顯得失真，二十多個人，沒一個能看清面孔。

李聿東打算給墨縣的同僚打電話問問情況，剛拿出手機，它就響了。

結果出來了，腰椎骨頭沒有事，看來隻是皮肉傷，為什麼會下肢沒有知覺呢？

孫郗搶話道：“她之前有過創傷後應激障礙”。

醫生點點頭，敲了敲丁甯的膝蓋，她狠狠地踢了孫郗一腳。

孫郗咧開嘴笑，餘光看見門口多了兩個人。

丁昇也去看李聿東，然後兩個人幾乎同時，把目光轉移到丁甯身上。

丁甯無視他們的疑問，朝李聿東擺擺手，“李隊長，我有情況要反應。”

李聿東左右看看，“這麼熱鬧?”，目光掃過孫郗，落在丁昇的臉上。

丁昇皮笑肉不笑的，揚了揚下巴。

李雅婷給醫生亮出證件，說有情況要了解，墨縣是個小縣城，晚上看病的沒幾個，醫生便把值班室借給他們，他則去隔壁的房間接診。

丁甯道：“李隊長，當年綁架我的費龍費虎兩兄弟，他們的幕後主謀叫黎改之。”

孫郗微微攥攥拳，丁昇沒太多表情。

李聿東來到丁甯對面，緩緩道：“你放心，當年的案子，我一直沒放棄，之所以沒抓人，因為要放長線釣大魚，丁甯，你要相信，邪惡永遠鬥不過正義。”

丁甯身心受到鼓舞，激動地點點頭。

為轉移話題，孫郗主動提起通墨村的事，李雅婷忍不住插話，“還真是你們，師父，你的直覺真準。”

李聿東糾正道：“不是直覺，辦案靠的從來都是經驗和理智的分析。”

來醫院的路上，他和墨縣的同僚通過電話，對方認為通墨村的事不僅僅是一樁簡單的聚衆鬥毆。

因為最近下大雪，很多國内外的旅客慕老墨山雪景的名而來，所以附近的關卡，特别加強了安檢措施，就在這兩天，搜查出好幾個境外人士攜帶違禁物品闖關。

當年的綁架案，新年刺殺案，至今沒完全告破，成為李聿東的心結，聽到境外人士四個字，他不免舊事重提，托人去查出入境信息，孫郗和丁甯果然剛剛回國。

“你認識那些人嗎？”

李聿東問孫郗，孫郗搖搖頭。

丁昇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我認識，其中一個紮辮子的是高橋小野寺的心腹，我懷疑是島國高橋家族的人。”

李聿東眯起眼睛，不鹹不淡地問：“高橋家族的人，為什麼要抓丁甯呢？”

丁昇聳聳肩，“你去問他們啊？”

李聿東陰恻恻地笑了笑，“哦”，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麼，“請問，您是?”

沒等丁昇回答，孫郦上前一步，禮貌而優雅，“他是我丈夫，我叫孫郦。”

李聿東和她握手，“孫禹亭先生，是你的父親?”

孫郦點點頭，“是的，李隊長，久仰大名。”

李聿東擺擺手，“哪有什麼大名，吃民飯，辦民事而已。”

……

兩個人的客套話沒完沒了，丁甯聽不下去，叫了聲李隊長，“李隊長，我能單獨和你聊聊嗎？”

等衆人撤出後，丁甯抓住李聿東的手腕，“李隊長我要向你們警方尋求人身保護……”

走廊裡，幾個人各懷心事。

孫郗心煩意亂，丁甯會和李聿東說些什麼?她說想來老墨山看雪，是不是她回國的預謀?

眼眸擡起，發現丁昇在瞪他，“你瞪什麼?”

他小聲吼他。

丁昇嘲諷地嘟囔了句，“沒用的男人。”

不知哪根筋搭錯，孫郗沖過來揪住丁昇的大衣領子，磨牙道：“丁甯的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

丁昇的眼神，分明是看一個傻子，“是我的，怎麼樣?”

孫郗怒火中燒，“王八蛋，我殺了你!”

兩個人雖然全沒好氣，竟然頗有素質，吵架的聲音特别小，房間裡的人聽不到。

你一拳，我一腳，也在悄無聲息之中進行。

李雅婷下樓接電話，而孫郦這次也沒阻止，她受夠了，一個親弟弟，一個親老公，加起來六十多歲，動不動就打架，她簡直不要太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