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陽這次回來，沒打算過多停留，返程機票早就買好，就在母親忌日的當天下午。

祭拜完母親，走出墓園，他去旁邊接聽導師打來的越洋電話，可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兩個人講起來沒完沒了。

安甯和杜菲、羅亞坐車裡等，這回換羅亞開車，經過上次的事，杜菲收斂不少，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大嫂……”，羅亞回過頭，笑嘻嘻的，“你們别走了呗，多玩幾天呀。”

安甯不想和他多話，微笑着甩鍋，“你和安亦陽說去，我們家他說了算。”

“哈哈，大嫂你真逗，我們又不瞎，你要一瞪眼，我大哥都得哆嗦。”

安甯朝裡縮了縮身子，作勢要睡覺。

杜菲給羅亞使了個眼色。

羅亞清了清嗓子，“菲姐，記得老大剛創辦零度的那年，他二十五歲，我們這些小跟班全都是二十出頭，老闆不像老闆的，員工不像員工的，同行都笑話咱們，說是小孩子過家家，沒幾天就得解散。”

他接連歎了兩口氣，仿佛又回到創業之初那段艱難的歲月。

“可就是這群毛頭小子，把家家從芙蓉鎮過到全世界，那幾年，隻要有設計類的獎項，幾乎全是零度工作室拿。”

他從後視鏡中觀察，見後座的人無動于衷，把手機拿出來，聲音開大。

“掌聲祝賀零度工作室獲得本次ML設計大賽的金獎，下面有請零度工作室的創始人安亦陽安先生上台領獎……”

視頻被杜菲突然關掉，“嫂子，之前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我可以和你道歉，我和羅亞想叫你勸亦陽哥重新把零度辦起來，如今，隻有你能說服他。”

羅亞插話道：“是啊，我們老大可是多少年難遇的設計界天才，他頹廢這麼些年，也該重出江湖了，你真忍心他的才華就此被埋沒嗎？”

後座上，安甯已經開始打鼾，羅亞和杜菲面面相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安亦陽開車門時，把安甯吵醒，她沒好氣地嬌嗔，“晚上不讓睡，白天還不讓睡，黃世仁都比你仁慈。”

真實情況是，窗外喜鵲聲叫個不停，安亦陽趕了一晚上鳥，兩人誰也沒睡好。

羅亞記得早上剛碰面時，他以為老大因為思母，才把臉色搞得憔悴不堪，還勸他半天，原來是……

他最終沒忍住，噗嗤笑了，去看杜菲的臉色，發現她難受的快要掉淚。

安亦陽叫身體盡量靠向車門，然後拍了怕大腿，“要不要枕着，繼續睡？”

“算了，睡不着了。”安甯邊說邊打哈欠。

見羅亞遲遲不動，安亦陽道：“怎麼了？”

羅亞回過頭，一臉壞笑，“要不你們開車？”

安亦陽怔了怔，随後了然，磨牙道：“你開你開，誰有你開的好？”

羅亞是情場高手，交過十幾個女朋友，自稱“零度”第一飙車王。

大家都是成年人，開始不懂的東西，多咂摸兩秒也就懂了。

杜菲羞得臉都紅了，叫嚷道：“羅亞，你再貧嘴我抽你了。”

中途，羅亞接了個電話。

“老大，明天是L展會的最後一天，大衛想請你去現場看看。”

大衛是羅亞的老闆，當年在設計圈和安亦陽平分秋色的人物，現如今他的ZERO是歐洲最大的建築設計公司。

天才惜天才，大衛一直慫恿羅亞說服安亦陽加入ZERO，隻要他加入，職位直接是副總。

L展會是ZERO主辦，其他幾個有名的公司協辦的一場視覺盛宴，最後一天，現場将展出最近半年業内的幾個大神設計的新作品。

羅亞認為，安亦陽一直燃不起鬥志，是因為脫離圈子太久，等去展會上見到熟悉的人或者場景，沒準就會心動。

而心活過來的安亦陽，不會去當任何人的副手，而是當自己的神。

沉默片刻，安亦陽懶洋洋道：“機票不好改。”

“隻要你同意去參展，事後，我雇私人飛機給你和嫂子送回去。”羅亞循循善誘。

“亦陽哥，一起去嘛，文叔叔也去了展會，他要是看見你，指不定多高興。”

杜菲口中的文叔叔和杜如欽的老相識，對安亦陽頗為賞識，當年明裡暗裡挖牆腳，為此杜如欽和他大吵一架，兩個犟脾氣十年沒有說話。

安亦陽沉默不語。

安甯實在看不下去，“安亦陽，你怎麼這麼大架子？還有天王老子來請你嗎？”

安亦陽的眸色突然就亮起來，他一屁股坐到安甯身邊，眼睛眯成縫，“你陪我去，我就去。”

前邊一個急刹車，差點把四個人甩溝裡去，四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安甯，好像她不同意就是做了傷天害理的大事。

安甯無視他們的可憐巴巴，冷哼兩聲，“你愛去不去，跟我有什麼關系!”

羅亞都要哭了，杜菲咬緊牙關，去看安亦陽的臉色，聽他賭氣道：“你不去，我就不去。”

安甯擡手捏住他的耳朵，“你欠了一屁股債不想還了是不是？趕緊去參加那個什麼狗屁展會，最好給自己找到個工作，你現在吃我的，住我的，你一個大男人好意思嗎？”

她捏的特别用力，安亦陽龇牙咧嘴的，把杜菲心疼的不行，“安甯，有話好好說，别動手。”

羅亞偷偷拍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閉嘴，一物降一物，沒準老大就吃安甯這套。

安亦陽還嘴硬呢，“你是我老婆，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安甯突然轉換姿勢，一把摟住他的脖頸，嬌滴滴道：“老公，我什麼都不懂，誰也不認識，去參加展會多無聊啊！你要是不放心我，叫小菲留下來陪我。”

此話一出，杜菲聲音都變了，“不行，我和朋友都約好了，明天展會現場見。”

“哪天不能見，就這麼說定了，菲姐陪嫂子，我陪大哥去展會。”

見杜菲還想掙紮，羅亞伸手捂住她的嘴。

“好不好，老公？”

安亦陽連連點頭，根本沒明白什麼事，完全沉寂在那一聲聲“老公”中無法自拔。

第二天早上，羅亞來接安亦陽，見面就給安甯鞠躬，安亦陽才意識到被大家耍了，心情極度抑郁，上車時慢吞吞的，最後被安甯一腳踹進去。

“有事打電話……”

“快走吧，别磨叽了。”

杜菲站在路邊，面無表情，拳頭攥得緊緊的，安亦陽有點想笑，用商量的口氣囑咐：“别欺負杜菲啊”。

安甯點點頭，“這麼漂亮的女人，哪舍得欺負。”

車窗緩緩升起，安亦陽臉都綠了。

“說吧，要我怎麼陪你？”

汽車走遠後，杜菲面帶微笑地問，安甯想了想，“帶我去逛街吧，我想給你亦陽哥買兩件衣服。”

果然，杜菲的興緻被提起來，連笑容也變得有點真心實意了。

杜菲有一台代步車，類似于雲嶺滿大街的那種電動，隻能容下兩個人，可以靈活穿梭于芙蓉鎮的大街小巷。

她實在沒想到，安甯會把她往情趣用品商店領。

雖然杜菲從小生活在思想開放的國家，身邊的朋友不乏生活作風比較大膽的，但她自己因為執着于安亦陽的情感，連戀愛也沒談過，男女之事更是沒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