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師姐負責治療傷勢嚴重的觀海琅,我去隔壁房間,由其他醫修負責治療我。
盛給的藥讓我因無屍毒液而常年感到沉重的身體變得輕盈。
但我仍是擔心那藥有什麼副作用,等會得找個機會讓祁師姐給我檢查一下。
醫修給我檢查後表示我身體康健,并無大礙,可以離開。我正準備起身離開時聽見熟悉的腳步聲,這晃悠悠虛浮無力的感覺絕對是譚長老。
譚長老走進來坐到我對面,一臉嚴肅,開口就是罵:“你個不讓人省心的柴小子!跑哪去了!老夫差點就把你列入陣亡名單了!”
我安撫了一下譚長老,“别氣,您有病。”
“說什麼呢?!”
“您真有病啊!掌門不是說過你要平心靜氣少些情緒起伏嗎?”
為了防止多說多錯我趕忙打住這場無意義的争吵,把去東部臨海遭受無屍“拉弓”打擊和盛的事情告訴他。
我剛說到“盛和無屍結合……”這一句譚長老立馬起身捂住我的嘴,他腦内傳音說道:“噤聲,此時随我去找慧煜和天燦說。”
我點頭答應,“譚長老,觀海琅傷勢嚴重,去之前我想先去看看他。”
“唉……”譚長老撫摸他的胡須,“去吧。”
譚長老一臉憂慮,我哪能放心離開,問道:“譚長老,你擔心什麼?”
“柴小子,你還記得你剛拜我為師時我對你說了什麼嗎?”
………忘了。
見我沒說譚長老就知道我不記得了,他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往我腦袋上敲了一下,說:“你命中有劫!”
“有劫就有劫呗,修仙界裡誰沒個劫啊,大驚小怪。”
譚長老氣的差點蹦起來,可我也沒說錯啊,反正我到的人十個裡有九個是這樣,幸好譚長老壓制住,繼續說道:“你離開後我不放心,你找了慧煜給你蔔算,他……他算出你死劫!”
“啊?死…死劫?”
譚長老說出來後感覺又老了百歲,“天命難違,逍遙自在的同時無法改變。”
其實我并不是沒想過提早死亡這件事,我常年穿梭于戰場,從不覺得自己會壽終正寝,每隔一段時間就想自己哪天會死,譚長老這番話倒是讓我日日猜測不安的心定了一下。
我笑道:“修者十人有九人有死劫,我修為低微,常年穿梭戰場,死劫肯定大。我本是凡人,能成為修者多活幾百年算是賺了,隻不過是迎接早該來的結局,我已經接受了。”
譚長老聽後沒有說什麼,隻是長歎一口氣,起身和我一起去探望觀海琅。
離開房間,我心想譚長老逍遙自在這麼多年見他操心過什麼,無屍爆發後他要事纏身,如今還擔心我的死劫,也是難為他了。
看他走在前面佝偻的背影,我想起為救我而死于無屍的父親。
若沒有譚長老,我修道不知從何處修起,他教我劍法和為人處世,算是我第二個父親。
若是最後我們輸了…我希望盛能放過他。
我心裡自嘲一聲,想什麼呢,架還沒開始幹就想着輸之後的事,我可不能倒下,雖然不差我一個戰鬥,但萬一差我一個呢。
我來到觀海琅的房間,祁師姐剛好為他治療完,他累的昏睡過去。
之前穿着衣服還好,現在上衣一脫我看他遍體鱗傷,皮開肉綻,顯然是經受了莫大的折磨。看來盛終究是懷恨在心,定要折磨跟觀朝有關的人一番。
這時一名女子端着水盆入内,她一臉滄桑,顯然是沒有休息好,她便是觀海琅的結契道侶,桑搖。
本來她是一副一看就是溫潤爾雅的面貌,倒是和觀海琅真有那麼些夫妻相。
她看見我們微微一笑道:“是來看阿琅的嗎?”眼睛轉向我的時候愣住,“戚師兄…你回來啦。”
“是我,我從凡間回來了。”
“原是如此……你能回來再見你一面真是太好了,你和當年一樣沒怎麼變呢。”
“那可不,我容顔天築,哪能這麼容易變。你可别看啦,再看你家阿琅都要吃醋到垂死病中驚坐起要揍我了。”
桑搖無奈笑道:“怎會,要真如此,我們還得感謝你。”她看向觀海琅,眉頭輕皺,涔涔淚下,“也不知此番重傷之後何時才能醒來,再不醒,我可真成望夫石了。”
祁師姐在我耳邊輕聲說:“傷勢嚴重,無屍毒液入體,恐怕沒個一年半載是醒不來了。”
祁師姐給桑搖遞了塊帕子,桑搖微笑點頭向祁師姐道謝,譚長老深吸一口氣後隻是搖了搖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桑搖問我:“師兄,你是在哪發現的阿琅?”
“東海往外飛,有一座小島。我本在戰場上和他失散,不知道下落,現在猜來,估計是他躲到了島上,我趕到時看到他在和無屍戰鬥。”
說着桑搖又是一臉憂郁,“真是苦了他了,觀朝皇子一夜之間全都暴斃,大家全都盼着他歸凡繼承大統卻還要忙着戰事,現在人都醒不過來。”
我大吃一驚,趕忙問桑搖觀朝皇子一夜之間全都暴斃是怎麼一回事。
她說因為和觀海琅結為道侶,她平時便有意了解一些觀朝的動向。前幾日有人送了皇家密信來給觀海琅,那時觀海琅不在,桑搖仙子代為處理,信上說觀朝出了大難:包括皇子皇女在内一十二人一個時辰死一個的在一天之内全都死亡。
他們每個人的死法不同。觀朝記錄在内的所有刑罰全都分攤到了他們十二個人身上,皆死狀凄慘,不成人形。
桑搖聽聞此等惡事當即下凡去了一趟觀朝,當天夜裡她守在宮中調查,不曾想沒攔住,讓那幕後黑手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太後,就連隐居佛寺的太上皇也不能幸免。
頓時滿朝皆驚,慌忙祭拜獻上童男童女一百人祈求上天原諒。
奈何對方實在太過狡猾,她敵不過對手回來搬救兵,聽聞觀海琅在天山龍脈失蹤,這才趕了過來。
我算了一下時間,皇子皇女暴斃的日子正好是我生病時盛沒來看我的那幾天……
原來他是去報複觀朝了。
那段時間我其實挺可憐盛的,想他一個無辜的人被無屍牽連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被迫殺戮被迫吞噬,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樂在其中。
一想到這樣的比我強得多的惡人曾坐在自己的床頭,我就止不住的打顫。
我告别他們獨自一人在天山龍脈散步。
地上的雪被我踩的沙沙作響,深陷留下的腳印被鞋底的灰塵泥沙染黑,無論飄下的雪再怎麼掩蓋,黑的終究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