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小臉在火光中如芙蓉石般粉紅,略含困意的眸子用勁擴睜着,瞧向眼前漫不經心撕咬魚肉的少年,對方倒是将視線從那朱紅劍鞘上收回,花若下意識覺得,那把劍鞘似乎對他而言很重要。隻是困意層層籠罩于身側,她嚼着魚肉的動作随着困意襲身減輕,小腦袋一起一伏,眼皮半阖。
“困了?”
許久未聽答複,晏時卿眸珠微轉,一側少女眼眸輕阖,瘦弱身軀在火邊蜷成了一團,啃了一半的烤魚垂落在胸口。少年嚼着口中的魚肉忽然有些沒滋沒味起來,他側睨向一旁被罰的光頭,将手裡多出的鮮嫩烤魚丢去,“吃點。”
空奚沉默着接過烤魚,芸黃雙眸内橙絮掠動,确認晏時卿是真想讓他用食,方才大口大口咀嚼起手中鮮魚。再睨向那烤魚少女,被水打濕的衣物在火烤下滴着水,鵝蛋般光滑的小臉在焰焰火光下恬靜又迷人,夜中環繞着那細微呼吸聲。
他的視線片刻便被一道黑影遮擋,他擡起頭,晏時卿深若淵海的雙眸睨着他,“袍子拿來。”
“袍,袍子?”空奚瞧了瞧昏睡的花若,一根筋的腦袋終于明白了什麼,邊應答者邊将身上的鼠皮灰外袍解下,遞到了面前少年手中,“給,老大。”
晏時卿瓷白修長的手骨節彎起,接過袍子輕輕蓋到了睡着了的少女身上。随即又擡了擡指尖,将對方身上的水珠盡數抽幹,方才坐至一旁拿起未吃完的烤魚嚼着。
火光呲呲,熱意朝着周圍散開,空奚解下了袍子倒也不覺得冷,隻是那張一向不近人情的面容難得出現傾慕之色。自打他被世人從人界丢入萬劍谷,便滿心滿眼隻有修煉,加之此地靈力劍氣充沛,正式适合修煉的好場所,他便更是潛心修煉,隻為向着那傳聞中的洪荒劍靈看齊。
空奚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遇見劍首,望着少年的瞳眸自然帶上了萬分火熱。
許是對方視線過于炙燙,晏時卿輕拍朱紅劍鞘,沉沉眸光浮起,“如今萬劍谷是何模樣,你可知曉?”
空奚面色緊張,卻将近些年來萬劍谷狀況事無巨細地同晏時卿說了一番。萬劍谷于數萬年前建于茗州,以深淵為矛,巨海為盾,非有資質者不得入内,否則隻會死于淵崖或溺于深海。數萬年前五靈谷内被挑起過争端,後立五靈元首共管五靈谷,彼時天地間最為濃郁的五靈之力皆聚于谷内,靠近之人修為猛增。
隻是不知何時起五靈谷内五靈元首有所争議,協商分谷,五靈元首分别遷至不同地帶,掌管當地一方靈力,那時起晏時卿對五靈谷的了解便知之甚少了。加之他沉睡萬年,白雲蒼狗,關于五靈谷的消息或許萬劍谷内衆生要比他熟悉得多。
空奚口中,現如今五靈元首議事之地仍舊設立在五靈谷,當初彙聚天下五靈力之地已名存實亡,但依舊有未曾随五靈元首一同離去的各靈派之人留于谷内,每隔數年便會聚集一次五靈會事,商讨現今五靈況事并加以解決。
隻是近百年來的五靈會事五靈元首難以聚集,總是隻有三兩元首抵達現場,其餘元首稱忙于重事無法前來,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多年。在外頭看來五靈谷已起離心,五靈谷手中五靈之力的歸屬隻是虛影。
晏時卿未曾料到萬年來發生了如此大變故,五靈谷本乃三界大事,若是五靈之力落入有心觊觎人之手,隻會禍及各界,更不必說五靈元首分落各方,現五靈谷内隻有少數人看管五靈泉,事故一旦發生,這天下又要發生大變。
空奚小心翼翼地瞅着這位劍小爺,發覺對方帶着深重陰翳雙眸不由輕咽唾沫,“怎麼了老大,我有哪裡說得不對麼?”
少年擡手輕擺,魚骨丢進了眼前的火内,深青瞳眸内火光映照,他起身擡鞘,淡淡熒光自谷内緩緩凝來,在少年指尖彙成一道淺淺熒光,他緩緩将熒光集入沉睡的少女額間,那道被空奚用粗枝劃拉出的傷痕緩緩愈合。
“無礙,你可聽聞五靈谷内蒼老一人?”
空奚微亮的眸子瞧着晏時卿的動作,心中微歎老大對主人關懷備至的同時垂着光溜溜的腦袋額首道,“老大所言之人可是那赫赫有名的蒼藥長老?”
晏時卿烏眉微擡:“蒼藥長老?”這人倒是給自己弄了這麼個名号。
他緩緩點頭,收起手中劍鞘,擡眸瞥了眼空奚,發現對方抿唇無言,似是有何難言之隐。
“讓你說你便說,怎麼神情如此古怪?”
空奚輕輕颔首,瞅了眼依舊昏睡的少女,小聲解釋,“蒼藥長老倒是在五靈谷内,隻是如今成了瘋子。”
“瘋子?”劍鞘落于空奚胸前,少年搖曳墨發下的眸光寒涼沁骨,“話可不能亂講。”
空奚長歎:“此事說來話長......”
月華流逝,夜幕翻轉,淺淺日光微微落在少女身上,照射在眼皮上的些許光線刺激着少女的雙眼,她翻了個身,淺睜杏眸從地上坐起,微紅眼間氤氲的點點淚珠自鴉睫旁滾落。她軟軟打了個呵欠,躺坐的身前黑影籠罩,意識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的花若擡着雪白小頸,迷迷糊糊的褐眸仰視着那道象牙白衣身影。
“你是誰?”
“我是誰?”那道身影緩緩轉來,青綠鳳眸盯着她的目光晦暗戲谑,少年三兩步邁至花若跟前,折身垂睨,長指輕撫花若臉側的幾縷秀發,“現在可認得我了?”
晏時卿身側,表情冷淡如雪的空奚立如青松,淡淡瞅着坐躺着的她。
腦海中的記憶霎時從花若腦中竄過,她軟澈的目光瞬間凝聚起驚愕,淡粉自面頰潋開,下意識地朝後挪了幾步,瘋狂眨動的眼睛回憶着作業發生之事。
她記着這混蛋劍靈将她丢進了那冰冷湖心内捉魚,她好不容易捉了幾條魚上來烤了吃,才向着魔頭詢問了關于五靈谷之事,怎麼之後便睡過去了呢!
花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臉,神情憤憤,這下倒好,也不知這混蛋劍靈會不會又拿此事來作妖。
少女正欲起身,一件厚實披風自身上落下。她擡眸瞧去,帶着些許茸毛的鼠皮灰袍覆蓋着她的衣裙,身上衣物也早已幹透,是那龍紋劍靈所為?
花若望去的目光沒能與空奚對上便被某個身影牢牢實實遮擋了。
“瞅什麼呢?”
她伸手撩起蓋着的長袍,徑直繞過少年走到了空奚跟前道謝,“這衣物是你的吧?多謝了。”
說着,少女白玉似的小臉上漾起軟軟笑意,淺淺酒窩旋出,倒是叫空奚多看了她一眼。不過也僅是一眼,花若就被一隻手拎着後擺捉到了另一側。
“那袍子是我蓋的,同他有什麼關系?”晏時卿蹙眉暴躁道,早知道他便拿自己的袍子了,省得好事叫旁人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