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晏時卿意料，他本以為少女會懼于五靈谷動蕩，卻不想對方反倒更加急切地欲前往五靈谷，碧青眸子睖着少女的眸光若海中小舟，起浮不定。

“谷中萬劍已将部分魂力浸潤了你的魂體，短時間内不必擔心那碧樹繁花會過分消耗你的魂力”，少年漫不經心地垂眸整理雪白衣袖，見衣上塵埃被他彈指擊開，視線緩緩落到了那漫天劍氣之上。

“我與碧樹繁花離開萬劍谷之日，你們莫落下了修煉。萬劍谷平安需要谷中生靈齊守護，莫再選出些欺軟怕硬之徒。”

晏時卿所言正指着着那犀鳴，上一刻仍懸于空中的萬劍于下一息便落于地面，無數人影呈現，花若打量着那無數身影，多數利劍化為了人，而少數雖維持着人形光亮，卻未能凝成實體。唯一不變的便是衆劍俯首稱臣于少年腳下散發的敬畏與怯意，那些化為了人形的男男女女皆合起拳心，畢恭畢敬地朝着那青眸白袍少年立下承諾。

“劍首請放心，我等必将誓死保護劍谷生靈，捍衛萬劍谷榮光！”

數萬年來雖有無數人聚于萬劍谷，卻未能落得個好下場，究其原因正是人心貪婪，妄念過多，來者皆妄圖得萬劍谷洪荒劍靈，然作為無數年來使萬劍谷于三界安然無事的存在又豈是那雜念頗多的凡夫俗子可得。如今劍首需離開萬劍谷，谷内劍靈自然會擔起肩上之責，守于萬劍谷内等待劍首平安歸來。

铮铮劍鳴振聾發聩，包括花若等人先前見到的青發長老也已匍匐于地，滿眼唯忠地望着那腰扣朱紅劍鞘之人，口中振振有詞地念着誓言。

空奚怔愣地瞧着眼前宏大景象，化形之劍扣膝于地，口中誓言铿锵有力。未化形之劍于少年身側盤旋，氣波震動，宛若龍鳳齊鳴，雪白劍光俯于少年靴下，耀耀光輝籠罩着對方身形。一股熱氣緩緩湧上了心頭，叫空奚的眸光熠熠生輝，一時之間竟也産生了俯首跪地的沖動。

萬劍之首所得敬意理應如此，他心頭感慨，芸黃雙眸為崇拜敬仰充斥。

“老大，我能否随你們前往五靈之地！”

雖知此舉甚是無禮，然而空奚還是為着心頭熱血洶湧之念朝着晏時卿的方向踏上了一步，他的鼠皮灰袍不知何時掉落，此刻踏着白緞粉底龍紋靴往少年身前走上兩步，屈起一膝于那少年面前行禮，沉穩面龐上雙目如若橙琉璃石，亮得通透又惑人心。

空奚在谷中修煉多年，除了曾經随人界皇室參與過戰事，自此便一直留在谷中，修身護體，凝聚劍靈。論天賦，他占不得半點優勢，劍谷之内無數劍靈天賦異禀，若要于榜上排個先後，他早就見不得蹤影。然而論勤奮，他确是萬劍谷内少數勤懇修煉之人。

萬劍谷内與晏時卿沉睡湖畔相隔甚遠之處有一荷花池，此地靈氣豐盈，空奚便常年于此地修煉，日日夜夜，無論刮風下雨，依舊準時到達此地修煉，修心靜氣，不為外物所擾。正是此番勤奮，讓他與萬劍谷内無數天資聰穎的劍靈實力齊平，成為無數劍靈心中欽佩之人。

他雖比不得晏時卿那番氣吞山河之力，然而對實力的增強卻無比向往。或許是活的時間太長，長得他也忘卻了自己修煉實力的初心，隻是一心想着讓自己再強大些，擁有與世間萬物匹敵之力。

正是這分沖動在心頭不斷推慫着他，讓空奚邁出了這一步，哪怕他如今實力不夠格，然而若是能随劍首一同遊曆，所獲定然比久居萬劍谷内磨煉要充盈得多。

空奚嗓音沉穩，叫萬劍冢内一衆劍靈都聽清了他的渴求，各種目光落在了空奚身上，有不解，有欣賞，也有嘲弄，然而這些視線并未動搖他半分信念，反倒是叫他立起了一身反骨，執着望着眼前的少年，似乎少年不答應，他便在此處久待到底。

晏時卿眸間之意難辨，站在他身側的花若也沒能瞧出這人對空奚的請求究竟是何種看法，但她唯一所知，便是對方此刻并無怒意，不過是冷眼瞧着這毛遂自薦之人。

白繁瞧着語氣不卑不亢的空奚，眸色倒是多了幾分興味，若是他沒看錯，此人應當便是花婆婆同他所說的那心思堅定之人。若非時間證明了那少年劍靈的努力，他大抵還不會知道此番存在。

白繁銀發搖擺着，稚嫩白淨的小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你要跟着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空奚的目光緩緩從晏時卿身上落到了一旁那玲珑正太面上，略微遲鈍地緩緩開口，“你可以勸動老大？”

白繁輕輕咳嗽一聲，瞥了眼身側面容不改變的晏時卿，以他曾與這老妖怪多年相處經驗來看，那龍紋劍靈恐怕還不清楚自己這老祖早就有了讓他随從之心，否則也不會杵半晌等待着他開口。

心黑，着實心黑。

“自然”，稚童微微昂起下颚，欲作趾高氣昂之勢不成，反倒了叫人看着好笑。

說罷，他扭頭望向了晏時卿，“老妖怪，你早就定了主意吧？若是你帶上了這後生，我可也要塞上一人哦。”

晏時卿此刻才緩緩撩起眸，清寒之色子眸底劃落，他的長指緩緩叩擊着腰間朱紅長鞘，碧青瞳眸上鴉睫微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