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氣流随着身體迅速降落而刮動少女的面龐,裙角反複擺動着,晏時卿的手心卻空空蕩蕩,隻是眉眼戲谑地盯着飛速下墜的花若。
在霎那間意識到自己真被丢下去的花若淺眉直立,氣血上漲的臉蛋顯得通紅無比,她又慌又氣地直接罵出了聲:“晏時卿你個王八蛋,做人言而無信你遲早要遭天譴的!”
“天譴?”望着直直垂落的花若,少年舔了舔虎牙,玩味地笑了笑,他已經許久未聽到這個詞了。洪荒劍靈,氣禦八方,向來隻有他以氣禦敵的份,凡人眼中的天譴,也不過是仙界之人動動手指。他連仙界珍寶都敢奪,又怎麼會怕這所謂“天譴”?
花若瘦小身影即将落向地面之時,而那群黑影也急速逼向了花若即将掉落的位置,似是在争搶着這即刻便要落地的美食。齊聚的黑影雖有着常人模樣,然而黑暗中的眼眶卻泛着幽幽熒光,嘴角還殘留着不知啃食何物留下的血迹。
以為要摔下去的花若短暫阖了阖眼,随即又睜眸,隻是她不由攥緊了拳頭,随時準備着将體内的丹珠之力用來對付這群惡魂。她還沒找到修複靈根之法,也沒探清兄長與暗力的聯系,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在這!晏時卿這家夥不能信,她便隻能信自己了。
細白腕節處,薄薄雪膚下的丹珠淺淺泛着光,隻要少女能讓丹珠之力蔓延進全身各處,便能再度發揮出丹珠之力。
隻是沒等花若徹底落向地面動用這股力量,白繁便重新變回了碧樹繁花模樣飄回到了花若發間。晏時卿則指尖點住劍鞘,揮動之姿如遊龍,比少女先一步逼近地面,朝着圍聚成團的層層黑影揮去。刹那間,本要咬住少女的惡魂都在這劍氣之下散成了無數光點,在收回的劍鞘重重掃勢下緩緩化作塵土。
而花若則在落地前被晏時卿翻手揮出的劍鞘穩穩當當地勾住了後脖,宛若被叼住的小獸,水靈靈的眸子可憐又委屈地睖他。
“我可從未應答過會穩穩帶你離開,你若是不樂意,現在便可回到上頭廂房内等那姓封的小子帶你去葉家,隻不過你若是同他走,就别指望我日後保護你。”掃落的眉睫投下了密密的陰影,少年的眸色叫人分辨不清。
晏時卿覺着自己或許得了什麼怪病,瞧見這人界少女落淚就心煩,縱使對方隻是淚盈眼眶,他還是煩躁地瞥過頭,指尖在劍鞘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動着。
“我才不等,這暗力若真這麼危險,我怎麼能離開!我...我好歹也同白繁有魂契,一定要親眼見到他身上的傷口愈合才放心!”花若努力安撫好了自己來回晃蕩的心,這才一臉倔強地回望跟前人,腕骨之間的丹珠光輝倒是逐漸黯淡下來。
“我告訴你,這葉家我非去不可。你要是不想讓我跟着,方才大可不必救我!”别以為她不知道封沉作為守護靈還得回來看守客棧,眼下這暗力已有控制人體之能,她要真選擇等封沉帶她前去,要是客棧内有人出事,封沉必然又要趕回來,到那時怕不知要猴年馬月才能到達葉家。
大抵是丹珠之力激發了卻沒使用,花若情緒顯得有些亢奮,以緻于将晏時卿為戾氣侵染之事都抛到了腦後。在廂房内便與封沉打鬥了一番,後将這客棧樓下惡魂滅淨,幾番動用力量叫晏時卿體内殺戾之氣蠢蠢欲動,瘋狂叫嚣着讓他繼續動手,殺盡這處生靈。本澄淨碧青的丹鳳瞳眸逐漸染上血色,似是青池内滴上了血花。
花若的淺褐杏眸則一刻不轉地瞧着晏時卿,頗有一副他不答應自己就要纏到底之姿,直到那丹珠帶來的效應消散許多,她才看清了少年苦苦壓制體内殺戾氣息的現狀。
“為何救你?”晏時卿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森戾目光在花若面上徘徊,“血契相連,你真想死都沒那麼容易。小爺在萬劍谷沉睡了萬年才醒來,若是因你個人界丫頭再度傷了本體,小爺一世英名可真就要毀了。彼時我這洪荒劍靈的顔面還往哪放?”
每說出一句話,少年眸底血色似乎便又是加重了一分。花若的影子逐漸拉長,又縮短下來,粉若桃李的小臉逐漸與記憶重疊。他忽地将花若拎到自己面前,神情恍惚了起來。
“真像。”
“什麼?”花若沒聽清少年口中的低喃,便又再問了一遍,然而對方睫睑輕合,似是看清了花若的樣子後,才斂下了眸底萬千思緒,扯唇輕聲道。
“沒什麼。”
朱紅劍鞘被晏時卿收回腰間,他的步調晃了晃,眼眸中依舊被血色侵染,他低頭輕飄飄地瞥了花若一眼,纖白脖子下透出的淡淡血色似乎有着強大的吸引力,叫人忍不住想狠狠扼住那脖子,劃出裡頭的殷紅血液......
少年的手緩緩擡起,又落到了花若的肩處,然而他的動作停滞了許久,到底沒有将手扼上對方的脆弱脖頸。
他記得,她是怕他的。
滅掉惡魂似乎也給晏時卿帶來了不小影響,殺戾之氣不斷于他體内沖撞,他雖已極力掩飾眸中血氣,然而雪白膚體上時而出現的巨大紅塊卻暗示着花若,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花若雖惱晏時卿方才那麼捉弄她,可若是真放任這人被體内殺戾氣息沖昏頭腦,那别說是她,隻怕這整個茗州都得遭殃。
她擡起手,豆青袖擺随之落下,露出了少女白皙的腕臂。花若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不帶絲毫猶豫地在腕上劃了一道口子,在這新綻的口子旁,還留着上回為了叫醒晏時卿而留下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