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隻要有任意一個好友在線,我就能清醒地、擁有自我意識地思考與行動——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有好消息就有壞消息。
好消息是遊戲好友是我的救命稻草。
壞消息是,我的好友位,隻有僅僅十個。
3.
一開始我急切地與好友搭話。
我想盡辦法向他們求救,試圖從他們口中獲知一星半點的與回到現實世界有關的信息。
然而受限于世界規則,我無法将我的現狀告訴好友,每次有此類意圖,就會産生類似“被禁言”的效果,無論如何都不能發送對話。
而且遺憾的是,我是個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自閉人。盡管我很努力地社交了,仍是拙于口舌,一不留神把天聊死。
好友們大概也這麼認為。
把天聊死,那就不聊了。
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場普通、偶然、萍水相逢的邂逅,他們不會知道聊天框對面的人是個被困在遊戲裡、将他們視作救世主的倒黴蛋。
于是他們轉身,陸續離開。
我的第一位好友持續上線了幾天後便開始隔天上線,隔三天上線,在第十二天後,頭像徹底灰下去,不再亮起。
我挺懷念他帶小精靈小蜘蛛盔甲護身打鷹頭馬身有翼獸的奮勇英姿的。
第二位好友是舞會認識的。
女孩拉我跳《初遇》二星三星四星,跳完四星她沒有邀請次數了,我便禮尚往來邀請她跳了《初遇》五星——在開服很長一段時間内被公認為最難的曲目。
我曾登頂過舞會全國第一,後來更難的六星曲目都不在話下,五星自然輕松打出ap(all perfect),437800的滿分比隊友高了十倍還多。
她鬼哭狼嚎着對我說這也太難了吧,大佬你好強,我太菜了分好低。
我跟她說沒事,多練練就好,想跳舞随時找我。
她大受鼓舞,興沖沖地出入舞會,一個多月後果然将包括《初遇》在内的全部五星曲目成功全連ap了。
直到某天,遊戲因為建模失誤鬧出了不小的風波,她邀請我跳完一支支舞,然後向我道别。
“大佬,我準備退遊了……雖然那件事最後證明是建模失誤,但我沒法毫無芥蒂地玩下去。”此後便不再上線了。
有點遺憾吧。她跳舞跳得那樣好,卻沒機會邀請她跳将來的六星了。
第三位好友是個pvp單排黨,整天泡在決鬥俱樂部打單排,摯愛救世主哈利回響。開服不久出了弗立維新回響,他不喜歡被召喚物淹沒的決鬥場環境,跟我吐槽兩回之後退遊了。
第四位……
第五位……
第六位……
第十位。
滿了。
删掉退遊的好友,重新加。
嘗試對每一個人求救,說不出口,而後向每一個人表示,我在線時可以随時找我,我願意陪你打禁林、陪你打決鬥、陪你打魁地奇、陪你跳舞、陪你上課,隻希望你退遊前告訴我一聲,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在盡我所能地與他們建立聯系、以圖自救,在這個荒謬的遊戲世界裡。
但我太差勁了。
我拯救不了自己,也留不住任何人。
十個好友加了删,删了加,來來去去,陸續退遊,沒有一個留到最後。
哪怕一天在遊戲裡泡七八個小時的肝帝玩家,也會有下線的時候。
他們一旦下線,我無法抑制地變得恐慌,唯恐他們的頭像從此不亮,我徹底成為一個依設定好的程序而行的npc。
我不喜歡那渾渾噩噩的感覺——好吧,說實話,我很害怕。
我考慮過能不能卑微跪求好友不要下線,挂機在那裡也好。
可是誰在乎呢?誰又能做到?
對常人而言,這不過是個遊戲。玩家們有自己的現實生活。誰都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在遊戲裡。
下線又怎樣,退遊又怎樣?
他們離去得總是如此輕易。
慢慢地我喪失了求救的欲望,也不着急更換在線時長足夠長的好友。
當一個機器人也沒什麼不好。
說不定這個世界本該如此,我原本就是生活在遊戲裡的npc,意外做了個成為玩家的黃粱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