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周圍靜悄悄的,能聽見桃源閣外護衛巡邏的腳步聲,定西王命人将青璃送回桃源閣,遣人看管,算是變相的禁足了,隻能說此事一日查不清,她休想出桃源閣。
“夫人?”護衛包圍了桃源閣,江月不放心抱着被褥來守夜,聽見床内輕微的動靜,江月睡不着試探出聲。
從帳幔下伸出一隻手,略微擡起些距離,隔簾佳人絕色,含嬌倚榻内裡春色撩人,明眸善睐望去,安撫道,“别怕。”
江月的性子細緻溫吞,可遇事猶豫不決,平日也不善交談,總是埋首在桃源閣收拾,江照跟着她外出,其實論相貌江月必之江照更好一些,但因為藏在桃源閣,反而躲了許多龌龊事,榮德的事情落在江照身上,江照對于外面的冷言冷語置若罔聞,對于江月則難以承受。
所以此事一發生,江照安生回了屋子,江月則日夜難安,她也起了精神,遂倚靠在靠枕上,江月起身支起了帳幔,小聲說道,“王爺會不會殺了我們。”
江月說這話時,身子明顯抖了抖,青璃想到她估摸想起了兩年前的事情,那時她們三人剛被安置到桃源閣,王府規矩十足,威嚴赫赫,本就如驚弓之鳥,又恰逢王府抓住一個細作,榮德命所有丫鬟前去看行刑。
回來後,江月便病了,江照也慘白着臉色好幾日,等着不那麼懼怕,才說道是廚房的一個婢女,被赤身裸體捆綁到長條凳上,潑上水然後用刷子刮肉,後面婢女沒了意識,也是周而複始,直到露出白骨才作罷,肉沫被水沖到圍觀之人腳底下,許多人頓時癱軟到了地上,榮德也不許人閉眼。
青璃當時便明白那是梳洗之刑,用滾燙的開水将皮肉燙的松軟,然後拿着特制的刷子在通紅的皮肉上反複刮刷,十分殘忍折磨。
青璃鄭重道,“不會。”
“可是那人背信棄義,将我們抛棄在此,一旦事發...”江月越說,一張小臉越苦,抱屈道,“長的挺像人,沒想到不辦人事兒!”
一陣冷風,主仆兩人話剛落,擡頭望去,屋中便站着一個魁梧的人,她們仰望着,幾乎看不到頭,整個屋子也逼仄了起來。
江月沒想到背後說壞話讓正主聽到,一張臉臊的通紅,不敢擡頭,青璃怔怔望着也失了反應,話雖然不是她說,但她張口是想附和的,其實她幼時性子驕矜倔強,尤其對他絕不會退讓,眨了一下眼睛,腹内到底将話說了出來。
确實不好聽的話,不過心裡舒坦了,吩咐道,“我和孟将軍說兩句話。”
江月低着頭不敢再随意置喙,況且孟将軍是夫人的兄長,也根本沒想到規矩一事,轉身出了門,到了門外才懊惱的拍了一下腦瓜,夫人還未着裝呢,聽着裡面已有低音隻能作罷。
孟青山熟門熟路将床後的矮凳拉了出來,青璃一怔,她身子柔軟跟無骨似的,平日喜好躺在床榻之上,也沒有讓江月和江照跪地伺候的習慣,即使映水和映月也不曾打罰過,江月和江照在屋内伺候時,便會坐在矮凳上,這樣視線正好持平,不用時便會放到床後,他怎麼會知曉?
疑惑隻一瞬,還未深想便看到他坐在了床前,高大的身影投了下來,将她籠罩其中,壓迫感讓她不禁立了一下身子。
“定西王可有說什麼?”孟青山強硬别過眼神,忽略她衣襟散開洩露的那抹白,她自幼身嬌體軟,夏日怕熱,冬日怕涼,皮膚又嬌嫩,每次一提重的物什,手心總是紅通通的一片,坐在院中含着淚小口吹氣。
青璃白日剛知曉他離開時,已在心中狠狠咒罵了一番,此刻曉得是故意離開斷了定西王猜疑,心内有些赧然,不過面上卻絲毫看不出,将白日情形細細給他描述了一遍,最後命令道,“你要将我從這個事情摘出來。”
他們本是互相合作,誰又不欠誰的,她雖然不知那些文書中寫的什麼,但總比她尋一個人來的重要,所以她保全自身是她應得的。
“放心吧。”他早已将桃源閣周圍潛藏的護衛摸了清楚,定西王确實對她十分懷疑。
“哼,放心吧,你說的好聽,如何讓我放心,你又不在王府,鞭長莫及懂不懂。”青璃想到他以前的所作所為,有勇無謀隻會逞強鬥狠,她氣咻咻說道,“我可不信你。”
孟青山不禁皺了眉頭,可事關重要,他兀自盤算選取哪些說于她聽。
青璃看他閉口不言,更是氣血上湧,再想到她深陷王府,失去自由,這些年受的苦楚,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一時懊悔不該與狼共謀,一時唾棄自己輕易忘了傷疤居然相信他,他才是罪魁禍首,她的臉色便冷了下來,漠然盯着他,譏諷道,“沒想到孟将軍還是一如既往,慣愛拿别人做墊腳石。”
話落,便看他直起了身子,将帳幔頂的顫了顫,虎視眈眈看向她,眼眸中精光閃爍,低沉問道,“你這是何意?”
“孟将軍這赫赫戰功,如何來的,眼下榮耀迷人眼,可别忘了來時路!”
青璃話落,窺他眼角瞬時猩紅,頓時氣焰低了下去,驚懼他接下來反應會不會打她一通,幼時他常常懲罰她,總是莫名發一頓脾氣,拽着她到樹底下,也是猩紅着眼盯着她,她害怕的顫抖,懷疑他會不會變成怪獸吃了她。
她壯着膽子寸步不讓盯回去,卻見他偃旗息鼓般,但腔調依舊帶着生硬,“明日城中便會有人散播消息,你不會牽扯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