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青璃被外面亂糟糟的聲音吵醒,嗡嗡鬧鬧,好似無數蒼蠅在耳邊鳴叫,此時江月推門進來,道,“王妃病情來勢洶洶,碧落苑都圍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那些姬妾們都在院門哭泣,被王爺好一頓訓斥。”
青璃這下真确定姜氏身子出了問題,前兩年宋章進府給姜氏摸脈,曾言内裡多年積郁導緻心肺俱傷,但隻要心思放開,雖于壽數有損,但能慢慢而愈,此次病重恐和前些時日進了書房有關,那事終是落到了姜氏心中。
碧落苑内,姜氏面容枯黃,心情郁郁躺在床上,涕淚橫流,隔着霧蒙蒙的水汽看着定西王,好似初見當年摧枯拉朽推翻昏庸帝王的年輕将軍,端坐馬上英勇神武,頂天立地,揮臂之下數以萬計的兵士應和的少年英雄,京都裡無數女郎在宴會上翹首等待隻為望他一眼,姜氏是其中一個。
當年姜氏的親姐被點入宮中為妃,姜氏得了機會入宮參加宴會,那日宮城内燈火輝煌,新帝豪放,燃了煙花半個時辰,五顔六色的煙花在頭頂絢爛綻放,隔着人員攢動她就明晃晃與他對視上了。
不期然甚至内心隐隐期盼的對視,她一時忘了規矩,也直直對視回去,直到他黑色瞳孔中煙花綻放下一個姑娘羞紅了臉,才反應過來,立時轉了身,雙手捂着發熱的臉頰,眸子卻異常燦爛。
好似他們之間最驚天動地的便是那一眼,初見時刻骨銘心,所以這麼多年的相扶相持,他待他的相敬如賓,即使給了足夠的體面,可她心中還是空落落的,連着身邊的嬷嬷都勸慰她不該如此心思重,可她管不住心中的不甘呀,憑什麼一個三從三送的賤妾能得他另待,為着那女子連着規矩都不顧!
她鄙夷,不忿,苦澀呀,就是過不去心中這關。
姜氏眼角流出的淚水順着深紋泅出一片濕痕,顧不得平日追求的體面,氣若遊絲祈求着,“王爺,如夫人來路不明,心思不純,對您,對王府懷有異心,再留她必會惹出禍亂,為着安穩起見,還是早早送出去吧。”
一晚上折騰,定西王身疲力乏,不願與之周緩,慢慢将手抽出,端正了身子,身影落在姜氏身上,似一座大山将姜氏壓在下面動彈不得,話語冰冷,“你不要多想,好好養身子。”
定西王擔心他再在此處,兩人起了嫌隙,起身要走,感覺到衣襟被拽住,回首看去,臉上的嫌惡看的姜氏又慌又怒,姜氏嗓間湧上一股腥甜,然後生生壓了下去,她多想歇斯底裡質問着那個女人就這般好,後院中的姬妾這麼多還比不過一個她!
可終究骨子裡的體面規矩将她拉了回來,隻再一次放下尊嚴,低聲下氣道,“王爺...”
話未說,手中一空,姜氏愣愣看着被錦袍拽的通紅的手心,一時沒反應過來,兩息後倏忽大笑了起來,片刻後趴在床沿上哭嚎不已,宣洩着心中的悲痛與不滿,她這麼多年為了他艱難維持,生兒育女,管理後院姬妾,他的甩袖離去便如笑話般狠狠落在臉上,響亮而無情。
“秋之!”
院中早已無人,秋之聽到一聲凄厲的高喊,彎着身子進了屋子,跪地聽着吩咐。
姜氏将頭上的抹額拽下,看着滿是皺紋的手中攥着老氣的姜黃色,紮了眼般甩到一邊,擡手将眼角最後一滴淚抹掉,眼底簇起了一團火,一字一句從牙縫擠出,“告訴他們準備好,等我命令。”
秋之立刻俯身,“是!”
定西王走的愈發快速,身後的榮德幾乎小跑着才能跟上,心底埋怨王妃沒事找事,越活越回去,好好的安生王妃不做,偏降低身價跟個寵妾争上下,榮德就這麼一走神,等察覺王爺停步,差些撞上,瞬時收斂心神再也不敢腹诽。
“去桃源閣。”
“哎?哎!”榮德馬上跟在身後,想着沈大人還等着求見呢,啧...還是等等吧,喚了一聲身後的小奴才,附耳叮囑了兩句。
桃源閣内,青璃腳腕腫的如發白的饅頭,剛剛抹完了藥油,江照推拿的力度不小,她眼睫上還挂着晶瑩略顯可憐,聽着下面一聲通報,立馬忍痛起身依靠在江照身上到了門口迎接,還未俯身,定西王如一陣風到了門口,未待她多言,打橫抱起,用腳将門重重關上。
青璃身子不由發緊,陷在錦被之上時下意識起身,她窺探到定西王面含愠怒,瞧她違抗動作已冷目刺來,頓時明白姜氏在中必是說了她的話,觑到定西王俯身欺壓逼近時,手已是柔順撫在肩膀之上,她順從地将眼睛閉上,等了幾息,青璃察覺不妥,睜開眼看到他雙手撐開,如狼般在捕獲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