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自己的孩子,是個皺巴巴的女孩。
那天有些悶,想來會有場大雨,她讓侍女關緊窗戶,卻看到窗台上不知何時蹲跪着一個老太太。
又大又尖的帽子,暗紫色皺皺巴巴的的衣袍。
她擡頭,帽子掉了下去,露出整張同樣皺皺巴巴的臉,仿佛沒有多少時日的枯木,眼睛是一片渾濁的灰蒙蒙,鼻子很大,看得讓人遍體生寒。
“等等,您說的這人是帶走我的女巫?”
王後陷入回憶的眼神清明,點頭,“是,看上去是個很可怕的老婆婆,沒想到聽朱莉描述,竟然意外地溫柔”
“茱爾是個很漂亮的姐姐”,莉莉絲不滿地悄悄反駁。
薇爾薇特沒出聲,或許這位女巫帶走自己後又被那隻壞女巫搶走了。
她摸摸自己的頭發,因為這個嗎?
王後繼續道,“我當時吓得話都說不出來,隻一瞬,我就感覺自己騰空了,腳上沒有實感...”
不久,她被拽入一間廢棄的木屋。
“你們偷走了我的花”,那個女巫這樣對她怒吼。
那隻支發着金光的紅絲絨嗎?
後來她多次想起,那天或許是薇爾薇特的求生欲促使她提出了那麼荒唐的要求。
在喝下花湯之前,她時常感覺不适,她有很強的預感,肚子裡的孩子即将死去。
所以即便知道這花有主,她感覺愧疚卻不悔。
王後跪下,對女巫虔誠道,“我很抱歉未經允許摘了您的花兒,但她救了我的孩子,我會答應您的任何要求,隻求您原諒”
女巫氣急,憤怒道,“人類有什麼能力能實現我辦不到的事”
她将尚在襁褓的女嬰搶過,“我沒有要求,我會讓你們永遠處于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
王後剛剛生産,身體虛弱,但依舊死死抱住女巫的腿,“求您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那天雷聲雨聲都很大,她連連祈求的聲音卻蓋過任何環境音。
女巫抱住女嬰的手不由松開,跪在地上的女人急忙接住。
其實她對生命的渴望并不強烈,隻是自己似乎有個尋人的使命。
事已至此,再做些什麼也無法改變神花已經被毀的事實。
女巫看了眼屋外的雨,對王後淡淡道,“我不再追究,你回去吧”
這裡離城堡有點遠,但她不會好心再送人回去。
她打開門,屋外的雨水被吹進屋内。
王後用鬥篷幫嬰兒擋住吹進來的風雨,她這才想起懷中的嬰兒從始至終再未發出聲響。
她将鬥篷拿開,襁褓中的嬰兒雙目緊閉,面色泛青。
“薇爾薇特,女兒,我的孩子!”,王後哭泣大喊。
女巫本要離開,聞聲回頭看去,一頓,嘴角上揚,是一個嘲笑的弧度,“是神花的毒,你以為它的生命力有那麼好吸收嗎”
雖不知為何,自己能毫無阻礙的吸收那朵花的力量,但對人類來說,這股令人垂涎的力量也是催命的毒藥。
王後仿佛看到救星,她抱緊自己孩子來到女巫身前,“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她将孩子遞到女巫面前。
女巫垂眼,手随意覆上嬰孩頭頂,冷笑,“我為何要救......”
掌心是柔軟的金色胎毛,像一隻半月大的小貓崽。
她不自覺揉了揉,發現一股熟悉的力量絲絲縷縷的順着她的掌心流入筋絡,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女巫隻覺得自己像沐浴在陽光中,全身暖洋洋的。
她話音一轉,道,“我可以救她,但她太小,隻能慢慢調理讓她的身體适應花毒”
王後喜出望外,連連點頭。
女巫不再多說,将嬰兒提到手中。
“需要多久”
“十八年”
這是解毒的時間,也是女巫給自己最後的時間,說完女巫迅速飛離。
隻留王後呆呆看着敞開的木門。
窗外藤條輕輕敲在窗戶上,發出不大不小的敲擊聲,将沉寂的幾人喚回。
幾片花瓣緩緩掉落。
聽完王後細緻的講述,薇爾薇特複雜地看着散落在被子上的金發。
所以她真是那位蒼老的女巫,即便她視自己的喜愛如糞土如賤草,她依舊是救了自己的恩人。
她不懷疑女巫說謊,因為她在人生的前十八年确實每天都在服藥。
薇爾薇特想起特恩瑟的年齡,大概是用了什麼恢複青春的藥吧。
她氣急敗壞地想,哼,果然是個老巫婆。
也就露缇絲那樣溫柔悲憫的聖女才能看上你!
這邊薇爾薇特在惡意地構想一個猥瑣老太腆着臉追求美麗的露缇絲的場景。
那邊特恩瑟正站在樹下對着閉目養神的紫衣女人無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