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骨架與血肉完美融合的感覺冰冷而熟悉。
奧黛爾乘坐上飛行器。駕駛系統接入意識,星圖與潛在威脅自動在眼前展開。整個宇宙向她張開了無窮無盡的巨口,無數道強烈星光從其中伸出,牽引着她前進。
她在向着群星航行,魚人的主船卻一艘接着一艘被她吸引而來。
它們為純粹的同類信息着迷,依附在她的飛行器後方形成龐大危險的魚群。奧黛爾在意識系統裡再次聽到了門羅的聲音,甚至看見他靈活多變的身影閃過。但是現在他不會再出現了。
“你要去哪裡?”
魚人們在通過意識系統問她。整齊一緻,麻木無情的聲音形成一道道鎖鍊,拖延飛行器的速度。
奧黛爾隻望着前方的金光。
它持續而穩定,在道路的盡頭等待着她,透過深不可測的黑暗凝視着她。有多少次她想要放棄,都被這道光芒吸引。
“回去。”
她回答道。
魚人們發出歎息聲:
“光芒會終結你。”
她的銀色骨骼卻因為重回故裡而興奮地震動。飛行器沖刺進入光芒内部,當即陷入一片柔和的烈焰之中。
展現在她眼前的是被焚燒的軍事基地。
母艦的光芒正在掃過軍事基地,将這一處黏糊,陰暗的巢穴納于自己的管轄之下。柔弱的腦蟲被帶回母艦,成為了幼蟲的絕佳養料。每一次從舊外殼裡蛻變,它都更加明亮,美麗,敏銳。每當它遊刃有餘地指揮蟲群摧毀軍事基地的一部分,将軍便會向它投去目光。
這種溝通方式隻有親族才能領會。
遠離駕駛系統,現在的将軍依舊保持高傲姿态,寶石般堅固的翅膀和體表的黑血痕迹卻沒有消退。縱橫難解的黑色恍如淚痕,破壞了他一貫完美無暇的外貌,同時為他添上與衆不同的脆弱氣息。
但是沒有事物能夠真正攪動他的藍色眼眸。他隻是在等待着某個必然出現的人帶來結局。
“母親的氣息……在接近。”
幼蟲睜大眼睛,搖晃觸須捕捉着空氣中的微弱變化痕迹。
“還有魚人。數量衆多的魚人。”
它快速拍打翅膀,而後在氣息靠近時因為異樣而停下所有動作,專注地感知細節。母艦之外的卡哈斯曼衛兵被混淆的信息迷惑了,無法做出正常的判斷——
他們既探知到了魚人的氣息,又辨别出了主人的血統,同時還察覺了軍事顧問的痕迹。
不等幼蟲分辨完畢,卡哈斯曼衛兵已經發起攻擊。看似柔弱無害的客人竟然輕易突破了兇惡的光芒牢籠,一刻不停地消除衛兵的痕迹,向着母艦前進。
将軍抖落血痕,起身迎接。
幼蟲猛撲上前想要阻止。但是将軍将它輕輕推回了駕駛系統裡:
“時間到了。”
兩對相似的眼眸暗中交流過後,幼蟲短暫鳴叫了一聲,目送親族登上母艦的光輝通道。
在通道上方,卡哈斯曼衛兵跟随主人的行動排列成整齊隊形,注視着現場發生的一切。他們的狀态與将軍相同,已經走到了光輝燦爛的末端,即将被新生一代替換。
但是蟲群振翅,共同編織出的肅穆歌聲依然宏偉。聲音的邊界自将軍的周身緩緩展開,沒過來者的意識,在曆代共享的記憶裡輪回重複。
透過歌聲,他看見了身處通道末端的奧黛爾。她身後是從深邃宇宙的各個角落裡出現,緩緩靠近的多艘魚人主船。
“我們不應該如此相對。”
将軍主動接近了她:
“我的奧黛爾。我們的母親。”
與第一次登上母艦相似又截然不同,她遵照自己的記憶,向他伸手。骨骼讓她自動做出了一個命令臣服的手勢。
她說道:
“我隻是需要拿回我的那部分記憶,終止循環。”
将軍沒有說出任何拒絕話語。他的意志早已被蟲群體現。連續幾道迅猛身影阻攔她繼續靠近,她用金屬骨骼作為兇器一一将這些身影切斷,化為自己的傀儡。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黑色卡哈斯曼衛兵受到指引,在純粹的火焰裡創造出屬于她的陰影,剖析出被禁锢的層層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