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钺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文亦綠,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文亦綠肘擊。
他捂住腹部退後,咬緊後槽牙俊臉緊繃。
“你幹嘛打人啊?”紀钺理直卻氣不壯,弱弱質問。
文亦綠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上前攙扶紀钺。
“你沒事吧?”他仔細打量紀钺的表情。
“死不了。”紀钺揉了揉肚子,他沒想到文亦綠一個看起來那麼瘦弱的人,竟然出拳的速度和力度如此之高,看起來是個練家子啊。
文亦綠觀察了一下紀钺的表情,确認對方無礙後才緩緩回到洗手池開始整理自己。他抽出紙巾一絲不苟的擦掉臉頰上的水珠,然後又用吹風機把微濕的衣領吹幹,熨燙好褶皺的西裝。
他又變成了成熟穩重的模樣,隻不過一身酒氣,還有眼底猩紅。
紀钺盯着鏡子中的文亦綠,眼中充滿迷惑。在他印象中,文亦綠就是一成不變的精英模樣,彬彬有禮得不近人情,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可剛才的文亦綠,倉惶迷茫像隻誤入歧途的小鳥,處處受驚。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全都放在文亦綠身上,讓他産生了一種割裂的神秘感。
而且他剛剛打自己時眼神流露出的恐懼和厭惡,莫非他是錯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人嗎?
紀钺若有所思。
“你們今晚也在這裡吃飯嗎?”文亦綠整理袖口,打量着鏡子倒映出的紀钺。
他終于收拾好自己,隻不過一身的酒氣實在難以掩蓋。
“......嗯。”紀钺點頭,眉頭緊鎖的模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道:“你在這裡應酬嗎?你胃明明不好,幹嘛喝那麼多酒......”
此話一出,紀钺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對文亦綠的感覺很微妙,這個隻比自己大三歲的男孩總是端着雲淡風輕從容冷靜的姿态,似乎從未有任何事情能脫離掌控,然後端着救世主的頭銜來讓他們感恩戴德。
哥哥紀砀知道紀钺的想法後,破天荒的老好人竟然硬氣一回,揪着紀钺的衣領警告他不得對文亦綠無禮。
年輕氣盛的紀钺不服,他覺得自己感覺沒錯,文亦綠就是裝貨。
因為是裝貨,紀钺拒絕了文亦綠的牽線,哪怕“晨諾”對于他這個大專生來說已經是一輩子都夠不到的天花闆。紀钺迫切想要看到文亦綠惱羞成怒的樣子,期待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大罵“不識好歹”。
可他想錯了,文亦綠并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完全沒覺得自己的好意被辜負,他隻是輕飄飄的來了一句:“随你”之後就消失了,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紀钺的世界裡留下了怎樣一顆驚雷。
“文哥是好人。”
那時他剛睡醒,紀砀在廚房裡淘米,突然感慨這一句。
這原本是很平常的某個午後,沒什麼特别值得的回憶,卻偏偏在這一刻清晰浮現在紀钺腦海中。
細細想來,大到催債和奶奶病重,小到房屋老舊落水,都摻雜着文亦綠的身影。
久而久之,紀钺心中的輕蔑跟恨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另一種不知名的情愫。他怔然看向文亦綠,對方眉眼驚豔,皮膚白皙卻毫無生氣,像是櫥窗裡娃娃,脆弱易碎。
“幾杯酒而已。”文亦綠顯然不打算跟紀钺多說,一來是事情隐晦,二來是紀钺年紀小消化不了其中的彎彎繞繞。
他并不打算讓更多的人牽扯進去。
“可是你不是跟在柯少身邊嗎?”紀钺不懂,但是他想起蔚子骞對柯然的評價,“據說柯少談生意的時候很不喜歡别人拼酒。”
“不是他。”文亦綠難得多說一句,隻因為他不想柯然被誤會。
“那是......榮希樂?”因為紀砀的關系,紀钺自然恨透了榮希樂,但下一秒他就覺得不對:“可是這次榮氏來參展的不是榮希樂啊,而是他的堂哥榮希閩......”
紀钺跟在蔚子骞身邊也有小半年的時間了,蔚子骞對他很上心,算是把他當成接班人培養。所以在耳讀目染之下,紀钺對圈内的人也大緻認得七七八八。
“普通應酬而已。”文亦綠截斷話題,他剛收到阿琦的信息,要馬上出去。
但紀钺攔住了他,狗狗般清澈的眼睛裡帶着一絲關懷:“可是......你看起來很難受。”
文亦綠頓住。
難受,不僅是身體上的難受,更是心裡的折磨。
榮希閩小心謹慎,他早在對文亦綠有意思的時候,就率先把他調查了一番。第一層經曆成為檔案被放到榮希閩面前,他自然知道如果折磨文亦綠最有效果。
就像精心設計陷阱的獵手,然後把受驚的獵物抱緊懷中,告訴他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才能保護他如此。
呵。
文亦綠嘴角上揚,眼裡閃過陰狠。
紀钺沒看到文亦綠那一閃而逝的變化,他隻以為是榮希閩讓文亦綠擋太多酒而已。
“要不我送你回去?”紀钺想了個注意,“然後讓服務員跟你老闆他們說一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