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綠輕笑一聲:“聽說你最近身體不舒服,想要保外就醫,但這需要給CFSB繳納一大筆保證金。眼下榮氏百廢待興,爺爺的古董全都被抵押出售填窟窿,哪裡有錢給你交保證金。”
“那我就不治了。”榮德勝倒是意外的好說話,溫溫和和的,一點被算計的戾氣都沒有。
保外就醫若是操作得好就能金蟬脫殼,這是不少富豪政要走的老路子。□□德勝深知文亦綠的本事,這家夥還是小小秘書的時候就能翻雲覆雨,更别提已今非昔比。
若是自己真的保外就醫,或許會死掉。而留在看守所,至少能活到判刑之後。
文亦綠眼皮一掀,懶洋洋的,像隻沒睡醒的貓。
他慢條斯理撥動着手腕上的表帶,精心打理的外表一絲不苟,讓他本就冷峻的氣質愈加凸顯。
“你以為你在這兒就能高枕無憂?”文亦綠輕聲說,褐色的眼瞳微微一轉,自下而上的動作卻流露出君臨天下的霸氣。
榮德勝咽了一口唾沫,他有些慌了。
“這裡都有監控的,你可不要亂來!”
“我什麼都沒說啊。”文亦綠無辜攤開雙手,末了還聳聳肩,“我隻是想要告誡你,人在做天在看,天災和人禍,你永遠都不知道誰先來。”
這種輕描淡寫的威脅對别人沒有什麼效果,可對罪孽深重的榮德勝來說卻意外的好用。
興許是榮德勝之前也曾做過類似的事,他眼睛一瞪,額頭上密密麻麻冒出冷汗。
之後是長達一分多鐘的沉默。
文亦綠一直都很有耐心的等着,他已經做好了長期準備來撬開榮德勝的嘴。
或許是榮德勝意識到自己大勢已去,又或者是起了别的主意,他竟然開口問文亦綠:“那你想怎麼樣?”
文亦綠覺得有些好笑:“你說呢?”
“事到如今,我承認我玩不過你。但畢竟你我血脈相連,不要一味的趕盡殺絕。”榮德勝倒是有幾分哀求的意思。
人精講話都是留白頗多,你我各執一棋,點到為止。
榮德勝知道文亦綠來找自己有事,可他拿不準自己
“我剛進榮氏的時候,你曾作為出席領導在會議室上發言,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你。”文亦綠突然說。
榮德勝眼皮一跳,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五歲時,在一個黑漆漆卻擠滿了人的房間裡。猥瑣的男人用鞭子抽打我們,然後谄媚沖一旁的男人介紹。男人看着屋内髒亂差的環境就皺眉,然後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手帕上還繡着一個淡淡的金色logo,後來我進榮氏的時候也得到過一塊一模一樣的。”
“那個男人像是打量商品一樣打量屋裡的孩子,最後挑出一兩個。但不久之後,被挑出去的孩子全都死掉,他們的屍體被我們埋在後山腰上。”
“原來那男人不是來救我們的,他是魔鬼,是來害我們的。”
“我深深的記下那個男人的面孔,一直到現在......于是我發誓要給那些無辜枉死的孩子們複仇。”
文亦綠闡述得很平靜,就像是在講一個無聊的故事,但是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過榮德勝。
他滿意的從榮德勝的臉上看到了震驚和恐懼的表情,對方過往所有的風輕雲淡全都瓦解,頃刻間崩塌。
此刻的榮德勝比在榮氏股東大會上被當面帶走那一天還要沒落,他佝偻着背,身軀像是急速脫水的幹蔬變得枯癟起來。
“後來我終于再一次見到那個男人,原來我應該叫他‘爸爸’。”
最後兩個字像是無形的斬刀,劃開了榮德勝臉上的面具。真實的自己被親生兒子暴露,他畏畏縮縮,無處遁形。
“你,你......”
“沒錯,”文亦綠點頭,眼神直白得沒有一絲靈魂,“我就在那個房間裡,親眼看着你一點一點的指揮老猴如何處理我們。”
一個被誘拐的孩子,在長期驚恐中記下了犯罪者的面容,他處心積慮隐忍多年隻為複仇,結果卻發現這罪惡竟然埋在血脈裡。
隔着玻璃,文亦綠都能感覺到榮德勝的窒息。
“所以,你背後的那個人是誰?”文亦綠終于問出了最重要的那句話。
不管是老猴也好,李正光也好,黎梅也好,甚至是眼前的榮德勝也好,他們隻不過是一層一層往上的傀儡。老猴三人隻是那個犯罪組織中最不起眼的下線,榮德勝勉強算是中層人員。
文亦綠要想拔除那個組織,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榮德勝。
□□德勝很狡猾,他對犯下的其他罪行都供認不諱,态度良好。唯獨小山村的那一晚,他死不承認。
“告訴我,你在替誰做事!”文亦綠拔高音量。
榮德勝開始渾身顫抖抽搐,他瞪着眼睛直愣愣的看向文亦綠,保養得宜的手指緊緊揪着自己的外套。
他臉色瞬間發紫,好像很難受。绛紫色的嘴唇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文亦綠仔細聽着看着,沒有遺落對方任何一個信息點。但下一秒,榮德勝就像是斷頸的鳥兒,一命嗚呼。
“榮德勝,你怎麼了!”文亦綠大喊。
對面的獄警聽到動靜立刻走進房間查看榮德勝的情況,随後撥打急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