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這樣嗎……”

楚遇的聲音有些遲疑。

“你也說了，它的材質特殊，十分堅硬，對不對？”

萊希的聲音帶着循循善誘的味道。

“面闆是這麼寫的沒錯，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這是石頭，又不會真的孵化出什麼。”

“之前阿遇做的很好，它很堅硬，就是這樣用的……這是武器，你要熟練掌握它。”

萊希的嗓音更低更柔和了，說着說着，輕輕歎息了一聲，有些失落道：

“阿遇不相信我嗎？”

楚遇被大狐狸從身後抱着，雙手握着一根底部彎過來的長棍，溫熱的狐狸爪墊貼着他的手背，加上萊希懷裡的熱度，讓楚遇的後背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水。

“我當然是相信你——但是，這個蛋……”楚遇盯着被萊希的狐狸尾巴尖擺的端端正正的石蛋，手裡的長柄湯勺怎麼都揮不出去，“這個蛋，真的是這麼用嗎？”

萊希的表情語氣都堪稱完美，一點異樣都沒露出來：“即使是魔法，也沒辦法讓石頭蛋裡孵化出東西的，阿遇。”

除非這玩意兒本來就不是石頭。

“我之前看它的魔紋……”楚遇想起之前在石蛋蛋殼表面看到過的流淚表情包，但又因為記憶模糊，懷疑是他的幻覺。

萊希擡頭，給了夏普一個眼神。

翹腿坐在高處樹梢上的夏普會意，揚聲開口：

“準備好哦！一、二——三！”

森林深處，被鋒拎着重劍追在屁股後面拍出來的魔獸紅着眼睛，奔湧朝着楚遇所在的方向沖撞而來，将大地踩踏出地震般的轟鳴聲。

楚遇瞳孔緊縮，不用萊希提醒，高爾夫業餘七級的身體本能立刻被激活，手提杆起。

“咚！”

清脆的聲響過後，瑩白色的石蛋迎風出擊，在半空旋轉成白色的旋風，接連擊中從樹林裡竄出來的三隻魔獸，咚咚咚三聲後，在陽光下滑出一道漂亮的曲線。

“還有一……”

鋒的提醒還沒說完，表情一變，反應迅速地下蹲。

原本被擊飛到遠處的石蛋像是回旋镖似地飛快掠過樹葉，擦着鋒的狼耳朵，幹脆利落地砸中剩下的那隻魔獸。

鋒腦袋上的狼耳朵幾乎壓平了，耷拉在腦袋邊，眼神有些清澈，喃喃道：“……現在不剩了。”

獵殺魔獸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其實很簡單，但和楚遇不一樣的是——至少死在他們手底下，還能留個屍體。

被楚遇擊殺的魔獸，全都化作金光沒入楚遇和那顆石蛋裡了，消失得幹幹淨淨。

說實話，鋒不止一次在思考。

如果死在楚遇手下的是獸人呢？

會和魔獸的下場一樣嗎？

死得幹幹淨淨，一點都不剩下。

這讓鋒在面對楚遇時，總會忍不住偶爾露出一兩分忌憚，甚至是有些抵觸。

夏普因為這個敲打過鋒好幾次，但這種發自内心的忌憚抵觸，實在是很難掩飾。

夏普揪着鋒走遠，表情嚴肅地瞪了鋒一眼。

要知道陛下想要把楚先生拐去珈藍的心根本沒有掩飾，要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讓楚先生抵觸珈藍，陛下非把這隻蠢狼綁了挂在城牆上曬狼幹。

不過楚先生的注意力基本都在陛下身上，很少看他們，應該沒有發現這種異常。

鋒抿唇：“你不怕嗎？如果他去了珈藍……也能這樣呢？”

表面嬌弱實則心狠手辣的人類，實際蛋打出去就是收割一圈魔獸。

眼裡的漠然平靜卻和看着街邊石頭沒什麼兩樣。

夏普扯了下嘴角：“所以呢？你想哪天在戰場上看見楚先生披着聖塔的白袍子，對着我們打那顆石球？”

鋒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

夏普深深吸氣：“至少楚先生現在喜歡陛下，先哄着再說吧。”

……

楚遇并沒有聽到狼耳朵和兔耳朵抵着的小聲蛐蛐，正如夏普說的，他也的确沒有察覺鋒對他的态度發生微妙變化。

畢竟在其他人眼裡看上去奇怪詭異的魔獸消失場景，在楚遇看來，就和遊戲裡擊殺魔獸獲得經驗一樣，沒什麼稀奇的。

他這會兒正在用手帕輕輕擦拭石蛋。

這次回來的石蛋并沒有和昨晚那樣，像是洗過澡似地濕淋淋，不過好在蛋殼足夠堅硬光滑，看上去并不髒。

楚遇看着它，也不知道怎麼地，就心軟了一下，拿着手帕給石蛋輕輕擦拭表面。

萊希忽然開口，說話時尖尖的狐狸嘴裡偶爾會露出尖銳的牙齒：“雖然都有相似的耳朵尾巴，但比起獸人，你似乎對魔獸更好奇。”

但楚遇的感興趣并不是聖母的感化或是阻止獵殺，他似乎很自然地就開始尊重并遵循大陸的食物鍊和規則，也看似努力融入這個世界。

卻總是給萊希一種若即若離我行我素的遊離感。

楚遇的确喜歡獸類，但他也隻是在最開始的情緒波動後，很快就冷靜下來，然後繼續做一個世界的旁觀者。

“啊，有嗎？”

楚遇有些驚訝，在萊希肯定點了點毛茸茸的狐狸腦袋後，擡手輕撓臉頰。

“可能是因為，我以前養過很多小動物、唔，類似魔獸，但更小更無害的毛茸茸。”

楚遇将擦幹淨的石蛋放在身邊，修長的手指輕戳了下石蛋尖尖，低聲對身邊的萊希叙述着。

“大部分玩、人類，都不太喜歡它們。”

“因為它們有的缺了翅膀，有的斷了尾巴，有的弱到吃東西都沒力氣，有的眼睛都睜不開……在大部分人眼裡，遇到它們是自認倒黴。”

“而它們甚至都無法被遺棄，隻會被壓在永不見光的黑暗格子裡，直至永遠。”

楚遇說話時低垂着眼簾，平日裡并沒有太豐富表情的臉上卻一點點浮現出溫柔，比森林的光更暖，比春日的風更柔。

“我從那些人的手裡交易了它們。”

楚遇沒有說這種遊戲初始抽出的寵物交易有多難，大部分玩家都是不願意交易的。

畢竟他們可以有第二隻，第三隻，無數隻寵物寶寶……一個用不上的廢物寵而已，留着也不過就是占個格子罷了，如果随便賤賣了，萬一以後能派上用場呢？

但他們還是會在抽出這些殘廢寵物後在論壇的帖子裡，或者和親友埋怨吐槽，直到出現一個傻子，隻要聽到消息就會巴巴找過來交易。

他們可以對着這個人傻錢多的富二代提出任何條件，錢，稀有道具……這幾乎就是從天而降的紅包。

“起初，沒人喜歡它們。”

就像沒有人喜歡他。

“但後來，人們看到它們的出現，不再是嫌棄失望，而是欣喜若狂。”